廊下燕归来

老马识途，旧燕归巢。

我想，燕子是有记忆，且恋旧的。自初年安稳过了一岁，每到春来，便有燕子成双地归来。我说归来，是想着这该是旧年的燕子，记着亲自垒就并住过的燕巢，寻着味回来了。我不是细心的人，当燕夫妇忙着翻新巩固旧巢时，方从掉落的枯枝残泥中察觉这一场归来。心底很雀跃，仿佛远行的朋友突然出现，给予的惊喜。于是，春天有了声音，清脆，也吵闹。

说起旧巢翻新，燕子大概也和人一样，秉性不同，有勤奋与懒惰的区分。焦先在群里说，某年他家住着的燕夫妇犯懒，旧巢没修固，养了一窝小燕子，小燕子长大了点，旧巢承重不住塌了，小燕子不会飞都摔死了。生命无常，而燕夫妇后来又垒了新房子。不意还会有这样的悲剧。后来当我仰头数不清燕巢里的小燕子时，我妈说，她曾见到一颗蛋摔在地上，才知道悲剧不独有，一只未来得及看一眼世界的燕宝宝消失在我看不见的时间里。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时光流过，雏鸟羽翼渐丰，燕巢也显得拥挤许多。长大的小燕子依靠稚嫩的翅膀，飞出燕巢。起初力量太弱，飞不远，就三三两两地停在梁上，终于让我数清了这一窝燕子，一共六只，不包括意外早夭的燕宝宝。飞行对于燕子来说，也是需要勤加练习的生存技能。看到一只小燕子卖力地扑腾翅膀，舞得很快，留一片虚影，却也只够到不远处的电线而已。屋梁到电线，这是燕生的第一程，虽短，但不易。

夜幕四合，倦飞知还，大燕子、小燕子都回巢了。夜晚视线不清，隐约看见巢里呆了几只，巢沿上站着几只，燕夫妇拢在外围以作保护。不曾想到，一窝燕子数量如此客观，小小的燕巢里要住下一大家子，头挨着头，羽毛接着羽毛，风侵不入，雨打不着，一点一滴汇成记忆里抹不去的眷恋。正是对故巢的眷恋已深，才有年复一年的归来吧。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堂前燕，想来亦是人去梁空巢也倾、无数次徘徊后，无可奈何之计，才飞入寻常百姓家。燕非薄情，只是故巢倾覆，终难安生，才将眷恋打个结，埋在记忆里。岁月流长，不知可相伴几春。如可以，愿年年归来，看春风不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