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记忆

今年南方的雨水好像特别多,端午节前后汛期和防洪的新闻总是占据头版,一些受灾地区也备受关注。

去年过了端午就开始高温天气,今年已进入6月中旬,却总是一阵热一阵凉,隔几天还要来一场雨。端午回家听朋友说她表哥的十亩瓜地都被淹了,种植的药树也无一幸免,今年的收成算是没了指望,损失想必也不小。

看到受灾地区的照片,想起小时候住的村庄,似乎每年这个时节也要被淹的。那时候的防洪和水利条件没现在好,模糊中记得大人们在谈论,发大水的时候都村子里都淹掉了,需要划船出来,没船的就划门板,去高处躲一段时间,其实我们那是平原,没有山,也不知高处是小楼上层还是哪里,等水退了再回家清理污泥,把家里收拾好再继续原来的生活。

记事时,大概是7、8岁吧,涨水时小孩子倒都挺开心,因为可以玩水,那时的水也不似从前那么大,不会淹到家门口来,主要是淹掉了一条通往村里的主干道,横跨这条路的有几条河,期间还散布着一些小的养鱼塘。这一带很多村庄都由这条路通向镇上、市里,每次发大水,这条长长的马路差不多都会被水覆盖,道路两旁是农田,自然也都被水淹掉。

这段时间,这条路出行都要靠船了,大水持续时间不长,只要不是一直下雨不停,这边的河流和池塘也都能自动把水消化掉,大水慢慢退去。在退到差不多能淌水过的时候,小孩子们就都要到马路上去淌水玩,可能只是出于孩子喜欢玩水的天性,这时的天气温度还不宜下水游泳,能淌水也是好的。淌过来淌过去,一群孩子来来回回,有时会有小鱼游过,便比赛抓了来玩;有时也会碰到在在水中昂着头游着的水蛇,吓得拔腿跑,跑得一身都溅满了水。

等到水退去,稻田里的早稻都弯了下去,稻田里也都留下了很多淤泥。怪不得那时候总觉得早稻不如晚稻好吃,想来是遭遇大水,后面的生长也受了影响。小时候不会去想粮食收成问题,也不会懂受灾后的村民们的心情,但似乎印象中是没听到过他们的抱怨的,讲起来都是一些怎么救人的故事,仿佛活下来就已经是幸运的事,庄稼虽然质量下降,但也还能有收成,不至于颗粒无收,这一点就能满足了。

印象最深的应该是98年洪灾,九江是最严重地区,全国都知道的。我们这片也经历过决堤的危险,这条防洪堤坝水位线最高,附近的村庄都抽调出人去挑土填坝,还要轮流守夜,一旦有危险就要及时通知村民避险,情况当是非常凶险。那时姨夫家已经搬了小楼,有两层半,我们已把东西搬到楼上居住了。那会儿空气中都能感到紧张的氛围,因为那堤坝一旦决堤,堤坝下处于平原地带的几十个村庄都难以幸免,受灾程度也非同一般。

好在,最后堤坝撑住了,我们也幸免于洪水把家冲走。长大了才知道,那年洪灾也是历史性的。

灾难过后,村民们再度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来,那些心惊胆战的时刻也都成为家长里短的闲谈。

或许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乐观,让我一直对这种淡然的心态保有一份敬畏之心。依然是占据大部分人口的农民,他们遭受的苦难很多都是城市居民难以想象的,但他们依然能保持一份淳朴和乐观,只要生活能继续下去,一切似乎都是有奔头的,前路还是充满光明。至少,在我生长的那个村子,那里的人是这样的,我想中国大部分乡村也是如此,他们沉默、踏实、笑容灿烂,在世代生长的土地上默默耕耘,想起来还是很感动的。

如今,我长大的那个乡村不再发大水了,很多年轻人也到城里去了。和大多数村庄一样,他们在变新、变得有点陌生,也成了很多人都回不去的故乡。


2019.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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