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这个天气也太冷了吧!”许哲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气,自言自语地走在暴雪的大街上。春节临近,街边大多的小店都已关门,老板带着一家老小赶回老家过年去了。贴着大红春联的铁门整齐地列在街边,给白茫茫的世界带去几抹苍凉的血色。
“张杨也真是的,选了这么远的地方碰面,害我跟着走这么远,可冻死我嘞!”许哲的脚被路上厚厚的一层雪冻得快失去知觉,他不得不采取走一步跳一步的方法,试图给麻木的腿带去一点微弱的刺激。
走了快大半小时,许哲终于看到了远处雪地上的一个小点。那个小点同时也看到了他,顿时发出尖声的吼叫:“许哲!我在这!嘿!”许哲默默翻了个白眼,朝声音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你怎么才到啊,等死我了,一会儿小店又关门了,买不到炮竹,到小胡家,他不把我们骂死呀!”走近了,那个小点变成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是张杨。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羽绒服里,只露出一张脸,带着被冻得有些僵硬狰狞的表情。
“你还说呢,选这么个鬼地方见面,我又不认路,转了好几圈儿才找到你。”许哲嘴上损着朋友,实则已经咧开了一个巨大的微笑,和张杨紧紧地抱了一下。“过年好啊,想死你了。”
“好了,咱快点吧,小胡在家等着我们呢。”张杨也不拖沓,拉着许哲就往一家还开着门的小店走。
“对了,胡强为什么没来呢?不是说好一起选鞭炮的吗,他要买的那个牌子我还记不得名字呢。”
“哎呀,他家离这里实在太远了,我没叫他。而且他你还不了解吗,比你还懒,哈哈哈。”张杨回头瞥了一眼许哲,继续往前迈着大步。
许哲觉得有点奇怪,胡强对鞭炮极有研究,什么牌子的便宜又好用,什么牌子放出的花儿好看,他比谁都清楚,今天知道哥几个要去买鞭炮,他没理由不奔过来,就算不过来,肯定也在电话里叽里呱啦给许哲科普一大堆,远程指导他们选购。今天他一个电话也没有,不应该吧。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让他把牌子报给我们。”许哲小跑了几步跟上张杨。
“不用,我刚才打过电话了,他没接,估计在家睡着了吧。我知道几个好用的,先买着,等他醒来给我们回电话再说吧!”张杨没看许哲,因为走得有点快,他略微喘着气。
到达卖鞭炮的小店,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手,在一堆糊着红通通的纸的炮竹之间胡乱挑了几个。老板一见有人来了,热情地从里屋跑出来。
“孩子们,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跑出来买鞭炮,真执着啊,我额外送你们两捆吧。”两人听到后开心的不得了,急忙谢过老板。
“你看,我就说这家店的老板人超级好,把你支到这么远,还是值得的,对吧。”张杨拎着袋子,终于放慢了步子。不知道是太冷张不开嘴还是什么原因,这句话模模糊糊的,以至于许哲没有听到。
马路旁边是一排居民楼,许哲记得原来上学时的一个恶霸就住在附近。当时许哲、张杨和胡强被他们一帮人邀请去家里做客,结果恶霸以弄脏了家具等各种理由向他们三人要钱,不给便是不义。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做过他们所说的“错误行为”,但因为类似的经验太少,与他们理论不过,只好认栽。三人回家时,垂头丧气,回头看到恶霸们在楼上欢呼雀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恶霸住的居民楼设计独特,许哲便也记住了。如今再看到那几栋楼,还是能迅速回想起恶霸的住处。
许哲刚想对张杨提起原来的恶霸,没想到他却先开口了。“你还记得原来那个小混混吗,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改邪归正没有。要不,我们上去看看?谁会拒绝别人给他拜年呢!”
“去给他拜年?你忘记当时他怎么对我们了。”
“哎呀,他其实也挺可怜的,父母移民去国外了,就把他一人留在这上学,平时就一个老奶奶带着他。他估计也是怕别人议论,就先做起恶人来,好让别人怕他。昨天听同学说他奶奶生病住院去了,他一人在家过年呢。”
许哲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我们去看看他吧,毕竟是同学。”
绕过三层歪歪扭扭的楼梯,看到了熟悉的门牌号。“应该就是这。”张杨说道,上前推了推门。意外的是,门倒也听话,吱呀一声就开了。
“咦,门没关吗?”许哲疑惑地朝屋里探了探。“有人吗?我是许哲,今天刚好路过你家。同学一场,上来看看你。”
张杨没搭话,径直踩进了房间。房间里窗户大开着,冷风呼呼往里钻。被吹进房间里的雪花渐渐融化,在靠近窗户的地板上溺成一滩水。窗台上放着的几盆多肉,在寒冷中已萎缩成一团。屋内的陈设有些杂乱,但大体也还算干净,可以看出之前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张杨先去关了窗户,两人对视了一眼,张杨的脸色不太好。许哲感觉到不对劲,也不管家里有没有人,踏着湿嗒嗒的雨鞋,跟着张杨走进了里屋。“有人吗?”
一进里屋,两个人都傻了眼。床上侧躺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人,薄薄的被子搭在床边。好在里屋的窗户关着,房间里还残存着一丝温度,让他没被外面的风雪冻成冰。床上的人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看出来他不太舒服。
还没等许哲上前细看,张杨已飞快地跑到床边蹲下,凑近那个人的脸,拿手靠近他的鼻子。突然,他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眼神空洞。
“怎么了?他怎么了?”许哲见状迅速跑到张扬旁边,轻轻推了推那个人。床上的人没有动。再看张杨,他已经从原先的眼神里挣脱出来,从嘴里模模糊糊说出一句话,这回许哲听到了。
“他可能死了。”
“什么?!”许哲大叫一声。“怎么办怎么办。你别慌,我现在就报警。”他已经被眼前的情况吓到了,脑子里还剩下的,就只有报警这一个办法。
“别!”张杨突然紧张地按住许哲掏手机的手。“你要是现在报警,那我们不就成杀人凶手了?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之前还与他发生过冲突,现在人出事了,我们怎么解释呢?”
许哲被他突然的动作震住,皱着眉愣了一会,随后大力甩开了他的手。“那我先打120总行吧?没经过诊断,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如果他只是病了,也就没什么事了。”虽是这么说,许哲的脸色也已是煞白,话语没了底气。
张杨听后像被噎住一样,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在许哲打电话的空档,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啊。”
打好电话,许哲回到床边,默默沉思。张杨就没有他这么冷静了,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走。
“我们走吧?反正已经打好医救电话了。”
“不行。”
之后是一段时间的静默。
约莫三分钟之后,张杨再度开口。“我觉得,是有人要陷害我们。”语气意外得镇静,像是与之前换了一个人。
“谁想陷害我们?”许哲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因为不懂如何急救,更是害怕乱了什么证据,他不敢再随意触动他的身体,只得在旁边看着,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忧。
“胡强。”张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不像是在质疑,更像是给人定罪时的肯定。
许哲听到后转身盯着他。“不要瞎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刚才的话,我就当你是过度害怕产生的应激自卫。我当作没听过。”
“我是有理由的。你看……”张杨刚想说什么,房间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两人皆一震。“您好,刚才是您拨打的急救电话吗?”门口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白大褂,目光从两人身上转了转,随后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是!他好像昏迷了。”许哲急促地答道。
两人跟着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