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执时间的手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王楚钦就像之前被禁赛一样，看着孙颖莎和别人练混双。
每天王楚钦就胡子拉碴地来和曼昱练混双，也不去打扰小小林和莎莎了。虽然没什么精气神，但练习的时候很投入、很刻苦，甚至可以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认真，颇有点队座的风范了。王曼昱看着他虽然邋遢，但没影响成绩也没影响训练，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每次下训后，看到王楚钦灰丧的眼神——就像一个气球突然被抽空了气，会忍不住心疼两下。可一想到之前莎莎埋在她怀里哭，又实在没法原谅这个臭小子。
这两人好像注定要彼此拉扯，也不知道是良缘还是孽缘。
两个月，时间过得很快。这段时间里王楚钦的反手已经相当稳定了，正手也更强了。孙颖莎的反手也有了显著提高，相持能力更强，正手也是一如既往的爆。在没有对方陪伴的日子里，他们没有怠惰，都在慢慢前进，朝着同一个目标，吹着同一阵风。
两个月到了，林昀儒也要走了。这段时间纵然有再多的欢愉，可赛场上他们还是对手。临走之前他还是约了莎莎，这么多年了，该了结个心愿。
这两个月，林昀儒已经摸透了莎莎的爱好，选了个皮卡丘的主题餐厅，点上了奶茶和蛋糕，悄悄地请老板今天把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换成周杰伦。今天男孩换上了大人的西装，打起了领结，去完结少年时代的暗恋。
“小林，今天很帅嘛”
“莎莎，我要走了，走之前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王楚钦今天训练完，四处瞟了一眼，没看见莎莎：
“梦姐，莎莎呢！”
“莎莎和小小林吃饭去啦！小小林今天打扮的还怪帅的，”
“坏了，去哪里！”
“好像是什么皮卡丘主题餐……”
梦姐话还没说完，王楚钦扔下小狂飙就跑了。小小林这个臭小子，把他看好的地方捷足先登了。当油门轰起来，王楚钦闪到门口时，透过玻璃窗，王楚钦只能看见孙颖莎被林昀儒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孙颖莎，被林昀儒完完全全圈住，是在笑吗？
王楚钦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还是晚了吗……
期待了一整个寒冬，但三月的北京，虽是开春，却还是不迎来花香。掌心泛来的疼，和靠左的心房的疼痛比起来，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时间很狡猾，在所有无意识的瞬间我都在慢慢贴近你、靠近你，但在我察觉到爱的片刻，你已经被圈在别人怀里了。风吹不散孤单，却轻而易举地把我们吹散了。情绪上来了，王楚钦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温热的泪不自觉填满了眼眶：我的世界很小，除了乒乓球就剩你了。可是你走了，你不要我了，偌大的心土就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小白球在独自跳动了。
咫尺远近，那双注视着玻璃窗内拥抱的温柔眼，渐渐被泪水打湿，模糊了。远去、远去，后视镜里的拥抱逐渐模糊成了黑点。三月的风说凉不凉，说暖也不暖，但风干眼泪还是足够了。王楚钦叫上了林高远，在酒吧里把自己灌得烂醉，在高浓度酒精的麻痹与催生下，王楚钦无力地诉说着“高远，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在嘶声力竭的痛苦里，林高远只能拍拍他的背，没人能替他心痛。在三月的夜里，王楚钦只剩下了一颗破碎的心——七零八落。
王楚钦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关了两天。但两天后，他就照常来训练了。刮干净了胡子，剃短了头发，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王楚钦。也奇怪，王楚钦和孙颖莎好像恢复到了最初的关系——这段时间他们也赢了大大小小的不少比赛，赛后采访还是会夸奖对方，赛场上有足够的信任，赢了也还是会击掌。但其实也不一样了——他们不会再拥抱、不会再捏脸、不再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不会有吃醋的调侃，孙颖莎不叫他哥哥了，也听不见王楚钦叫她小豆包了。在关系无形的修复中，只有他们自己明白那凭空之间横亘在两人间的厚障壁，实实在在地把两人推的更远。孙颖莎和王楚钦在这方面好像无意中就达成了共识，这样的关系最好了吧。无声无息的束缚和退让，让线头的两端永远无法靠近。没有亲吻，就没有伤痛。
……
时间很快来到了巴黎奥运会：
“在人声鼎沸的巴黎体育场，2024.7.30，王楚钦孙颖莎拿下了奥运会史上首枚混双金牌。2024.8.3，孙颖莎、陈梦包揽女单冠亚军；2024.8.4，樊振东、王楚钦包揽男单冠亚军。2024.8.9，中国乒乓球女队拿下女团冠军；2024.8.10，中国乒乓球男队拿下男单冠军。至此，中国乒乓球队的巴黎之战完美收官。我们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响彻巴黎体育场，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所有队员都目视着国旗：国家二字，重如泰山，是责任，是使命，是从头越的勇气。纵使雄关漫道，纵使荆棘丛生，越过去，便是苍山如海，便是残阳如血。爱国主义不是一纸空文，是渗透在骨头里，浸润在血液里的浓烈的炽热的情感，是无所披靡的勇气。每个人的眼里闪烁的泪花，印证着竞技体育的全部魅力。在浪漫的巴黎，在浪漫的七夕，中国人以自己的方式书写着专属于中国人的浪漫。”在新闻里慷慨激昂的播报解说下，国球再一次捍卫了荣耀与尊严。巴黎之后，孙颖莎也收获了一枚宝贵的奥运会金牌，成为首位00后的大满贯选手。
比赛结束后，孙颖莎没有和大部队一起回北京，而是买了飞往台湾的机票。
王楚钦在北京的夏夜里，翻着微信。上一次和孙颖莎的聊天记录还是混双决赛前：
“大头，明天加油。我们会赢的”
“嗯，一定”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把孙颖莎设成置顶了，只觉得习惯了，后来也就没再改过。
那个置顶已经很久没有闪过信息来了，他是全队最后一个知道她没回北京的人。他生过气，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哥哥吗？她已经很久没叫他哥哥了；队友？一个队友又凭什么管她的去向。在反复犹豫中，王楚钦始终没有勇气发一条信息，连祝贺也没有。
孙颖莎巴黎奥运会结束后就去赴小小林的约了。上次虽然拒绝了他，小小林还是希望她能去他的家乡看一看。这几天，小小林带着孙颖莎玩了一圈宜兰：在水流堆积的兰阳平原漫步，在阿嬷农场喂梅花鹿，在抹茶山看情人拥抱，在龟山岛看一鲸落万物生，在海潮公园的山间夹缝里看日落亲吻礁石，在罗东夜市吃奶冻卷和蚵仔煎……突然卸下了所有的压力，孙颖莎想让自己好好地沉浸一下。她从小的目标就是成为大满贯，但这一天突然就到了。之后呢，她还没有想好，干什么，和谁。
无数的新闻都在报道她的成功与光耀，无数的祝福声淹没了她的社交平台，开心吗？开心是一定的，但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相反，还有些沉静、空虚。她疲倦于应酬每一份冠冕堂皇的祝福，讨厌人声鼎沸的报道和吹嘘，反感踏入名利场和社会圈……她在众多祝福里挑了几个重要的回复了。她是真的感谢他们：邱指、老杨、翔哥、杀神、梦姐、曼昱、佳佳、阳阳、龙哥、昕爷……她打心眼里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所有的陪伴和安慰，从低谷到巅峰，他们都没有抛弃她。
只是，王楚钦呢，他没有任何讯息。她想过，大头以两分之差输给了小胖，还是会不甘心吧。是不是该去安慰他。在颤动的手反复划开聊天对话框数次后，还是退缩了：以什么身份呢？妹妹、队友……
时间过了很久，没有人回头，大家都在朝前走，没有谁能永远握着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