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

那个夏天，潮湿，闷热，像一片海雾，让人找不到方向，只觉凉意，又像一场溺亡，努力挣扎却无能为力。

高考之后，听起来就很有画面感。在那之前的无数个昏暗的日夜里，被各种作业充斥的我的大脑仍保留着一点想象的空间。狭小又贫瘠的空间内，是欣喜，是欢呼雀跃，是被撕掉的白试卷和草稿纸。我也曾幻想过把答题纸也撕了，最好撕得很碎很碎，看它们像学校里的那些金黄的梧桐树叶一样飘落，总觉得那时会有“一览众山小”的快意。这点空间像树根一样为我剩余的大脑补给养分，为所有的学习活动源源不断地输送能量。

说句实在话，高考最后一科的试卷被收走时，我有种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的感觉，似乎自己很轻，顺着一阵风就能飞走，在天地之间畅游。我走出考场的脚步很轻快，耳边到处是欢声笑语。后来我想了想才明白：觉得自己考的不好的都没说话，该哭的早就哭过了。

我爸在考场外等我，穿过重重人群走出校门，我在心里一直纳闷：这就结束了吗？我的高考。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种失落的感觉，似乎是因为没得到老师发的小红花那种微小的难过。我爸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冰的，水蜜桃味儿。我记得我爸没问我考的怎么样，就是在说一会儿把我的书收拾收拾带回家的事儿。他看起来很高兴，我猜我走向他的时候是笑着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妈聊天，像过去一样，从心情说起，聊了很久。我和我妈的关系很不错，因为我们没什么矛盾。自小我就是那种别人眼里的听话的好孩子，当然，我给大多人的第一印象也是这样。可是在我自己看来，我只是叛逆的不太明显而已，或者说我没有机会叛逆，因为我妈很会跟我聊天。她会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很理解我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并能以一种合适的方法说服我。很多时候事实都证明她是对的，我又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所以在一步步实践后，我也越发地对她说的话产生更深的敬意。我在她面前就像是她的好朋友，她幼时的好朋友，因为她没有家长的架子。我会向她说起我们班的老师，同学，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情，她总是在在那时候和我一起笑得东倒西歪。而我和我爸的关系呢，就是和大家一起笑笑闹闹，因为他平时挺幽默的，但是我不会和他像我和我妈一样谈话，总觉得奇怪，一方面是因为我小时候有点怕他，再一个就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我爸就走过来找我，把手机举到我眼前，说着“文综答案出来了，你对一下啊。”我推开他的胳膊，余光中看到了最后的三个答案，一瞬间我突然紧张了一下，似乎和我写的一样，我也记不大清了，我记性不太好。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对，我考完都忘了我写的了。再说对了也没用，也改不了答案。”“你看你，对一下怎么了？”我爸很不理解，但是还是把手放下了。“你看一下专业的事儿，多了解一下，到时候出分你报考就简单了。”我爸说着出去了。我依旧恶补着我因为备考放下的动漫，只不过一点也没有之前看的那么有趣。我爸老在吃饭的时候提醒我选选专业，找个自己喜欢读的。这时我妈通常又会提起希望我成为一名教师的想法，我妈有一点特别执着，一是老是对我说我不长个儿了，另一个就是希望我当老师，可能她总觉得多说几遍潜移默化地我就能接受，其实不然：虽然她在我和她一样高时（我妈一米六）就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再长个儿了，但是我依然一点也不辜负我吃过的饭长到了一米八。

那段时间就像是一段不知道航向的航海，我不想出门，也不想见别人，只想就这样呆着，等着出分数的那天。我也看不进去书，拿起书没翻两页就觉得不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更重要的事，但是放下书又不知道那个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就这样每天纠结着。因为我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跟我爸还进行了一次争吵，他嫌我不关心我的专业问题，我就反驳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查？大概就是这么两句，之后我和我爸就不说话了，我们一句话也不说。我妈让我喊我爸吃饭我也不去，她就说我们两个就是倔驴，原来我忙着上学没机会吵，现在可找到机会了。就这样过了大概有半个月，直到我的初中同学们商量着一起去看班主任。那天是我高考之后第一次出家门，天气挺好的，好像那段时间每天都是晴天。班主任问起了我们几个以后的打算，其他人都说起了他们想学的专业，毕业之后的工作什么的。我越来越困惑，因为我想过很多次自己要学的专业，但是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回家后，我就开始把选专业当作任务一样来完成，最后经历一系列的揪头发状态下的苦思冥想后，我选择了法语。因为我当时觉得学外语会很好玩，毕竟一种语言是一种思维方式。在确定了学法语的目标之后，我就开始找各种法国电影看，一开始觉得法语的发音像吐口水，后来觉得还怪可爱的。然后呢，毕竟快到出分数线的时候了，就跟同学讨论今年考的怎么样，没有一个人说自己考的不错，大家都不确定。后来感叹分数线太高了，一个个都很紧张。到了出分那天晚上，我就和其他同学一样等着，听说成绩可以查的时候，我就很迫不及待地输入信息，还有点紧张，还有就是很兴奋的感觉。当我看到那个数字时，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真的时候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然后我爸就走过来把一瓶水递给我，笑着问我考的怎么样，我把手机递给他，告诉他还可以。他看了看就走出去打电话了，听着语气很开心。我们的冷战结束了，我希望这次争吵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过了近一年再次回忆起高考这件事，心里还是很多感慨。我不是一个记性好的人，我希望记住这些事情，所以我选择写下来。我记得我曾经在高二时写过一篇文章，名字是《高考之外》。其实我们是无法选择的，那条路就在那，你没有理由冒着风险走其它路。高考于我而言，说来惭愧，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因为那种感觉很复杂，我只认定当你改变不了什么时就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努力提升自己的水平。有时想起来还是很感激，我所认识的所有人，以及那个在楼下大喊“祝学长学姐高考顺利”的我不认识的学弟，人总是在一些特殊时刻需要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学姐祝你前程似锦。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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