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噩梦

半夜忽然被噩梦惊醒，并非像烂俗狗血的电影剧情所描述的那样，伴着沉重的呼吸，或者满头大汗，亦没有忽然坐起来，只是一下子清醒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卧室的窗帘被拉上了，小小的空间里装满的全是黑暗，我不能判断具体的时间，也懒得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表，于是安稳地躺在床上，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梦境，以及那把我从睡梦中努力拉回到现实的一瞬间。

此梦无关妖魔鬼怪，也没有灵异事件发生，但说到底是一场灾难，一场我不愿在梦里看见的灾难。可它很零碎，也很无厘头，我只能凭借依然留存在意识中的些许片段，尽力去拼凑一个完整的情节。

当时的夜还不算太深，邻居家的灯整整齐齐的亮着，发出黄色的光晕，门前的马路上也时不时过往着行人和车辆。家里亲戚很多，都是在我回家两天后相邀而来的，吃过晚饭，离得近的就准备回家，离得远的便决定留宿过夜，毕竟，那坐落在乡间小野近二十年的小楼他们也是熟悉的。

送走一波亲戚后，剩下的几个人坐在一起简单的聊了几句，也都各自准备回房睡觉，具体谁提议去睡觉，我怎么躺在床上的，就像变戏法一样，期间的过程我没有半点印象。

将睡未睡之际，我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后见屋外大概有五六个人，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两辆车的引擎没有熄火，突突的响着，车头的大灯斜对着我家右侧窗户，照的房间通亮。

还没等我开口，敲门的那个人用慢腾腾的语气说：“兄、兄弟，我们几个都喝了酒，没法开车了，今天，今天晚上，能不能在这借住一宿。”

嗬，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喝了酒，但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把自己当侠客，把我家当客栈了？况且，你们一群人五大三粗，是敌是友我都不知道，如何让你们进这个家门。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敢这么说，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加之酒壮怂人胆，我是越想越害怕。

拿定了主意后，我满脸微笑的对他说，实在是很抱歉，家里面今天来了很多客人，房间都住满了，不能收留你们了，还是去别人家看看吧。说完，我忐忑的、微笑的看着他的反应，还好他们没有过多纠缠，听我说完后便摇摇晃晃钻进车里，迅速离去，我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刚回屋坐到床边，我确信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声响，甚至大地都在震颤，脑子里便情不自禁的出现刚刚那几位江湖豪杰，我边走出房间边嘀咕，这下绝对出大事了。

就在他们刚刚开车过去的方向，距我家一百多米的一个下坡转角处，火光把那边的天空都照亮了，我确信那不仅仅是车子的爆炸，而是车子冲进了别人的房子，把房子一起炸了，也许那房子里装的是石油、或者干脆就是炸弹。

临近的几户人家听到异动，也都纷纷亮起了灯，杂乱无章的站在自家门前，身后拉起长长的影子，还没等这群人搞清楚状况，又一次划破天际的爆炸声，让这乡里乡亲疑惑的面庞瞬间变成了惊恐，事故现场的第二栋房子爆炸了，没过几分钟，第三栋房子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或许他们房子里面都藏有炸弹。

这期间，我父母和亲戚也都出来了，看这爆炸趋势，正是朝着我们家的方向，我心里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澜，只是招呼着家人们赶紧离开房子，躲到门前的小河旁边，因为在我看来，我们村这一排临河而建、整整齐齐的房子似乎都不能幸免，尽管我知道家里没有炸弹。

我们一个村的人，就这样无助的看着一栋栋房子爆炸，每爆炸一次，远处的人群就会离我们更近一分，如高山上的清泉汇入湖泊一般。

终于，就像我意料之中的那样，我们家的房子也未能幸免于难，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我分明感受到怀中母亲的瑟瑟发抖，似乎我不搂着她，她随时就会倒在地上。

爆炸没有继续蔓延下去，终点就在我家，这个时候，我们身边已经聚集了近20户人家，喊叫声、吵闹声混合在一起，既让人心烦，更让人心碎。

突然间，整个人群骚动起来，我也嗅到了更大的危险，具体的危险是什么，也许是我忘了，也许是根本就没有，我只知道当时疯狂的拉着母亲跟着人群远离爆炸现场，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我的亲戚也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又或者是被人群挤散了。

前面的路越跑越窄，马路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棚子，要想通过只能攀爬旁边的一架人字梯，我带着母亲一起爬梯子，当我爬到最高点转头时，却惊奇的看见爬到一半的母亲正快速的往下退去，眼睛惊恐的看着我的前面，我又转过头，看见一辆没有开灯的摩托车正飞快的朝我们冲过来，当我再次看向母亲时，只看到她跳下梯子时的笨重身影，我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我这快60的母亲，她就那么摔在了地上，我感觉她的腿摔断了，再也不能用了。

当母亲抬起头时，我的手依然就那么伸着，想要抓住什么，我原以为会看到一幅老泪纵横、委屈不堪的画面，可我却只看到母亲的自责、内疚，那一抹隐藏在内心深处害怕成为累赘的无助。

我慢慢睁开双眼，这个梦也就随之结束了，黑夜之中，仿佛看到母亲走在前面，我的小手牵着母亲的大手跟在后面，无忧无虑、蹦蹦跳跳。

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说，梦境是相反的，梦里面有多不堪，现实中就会多美好，我在心里默念，现实生活中，母亲应该还只有20来岁吧。

（文章写成于2018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