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性草木

去单位途中，大雾，红绿灯停处，一个亟待右转的清瘦老人穿过茫茫雾气欣喜的朝着路对面的某一个人喊话。应该认识，且关系不错，却因各自忙碌的生活极少见面，这样的天气见了，虽只隔了一条路，因有雾，似被施了障眼法，声音也传的不那么清楚。我从窗缝里听他们相互应喝，之后，红灯变绿，相背而行，匆匆告别，又是各自的生活。

本来，这是秋天的一个冰凉的早晨，一时散不去的雾里却散漫着一些温情。

早晨六点，确认翰宝熟睡，起身准备早餐，去厨房不过五分钟，就听那小子愤懑的哭叫，冲进屋，他已经翻身爬起，腮边垂泪，嘴里嘟囔着。最近这些日子，他习惯早起，习惯参观我做早餐，一边打着哈欠，极困的样子，也要一直坚持陪伴。打颗鸡蛋进锅，他敲着小拳头：“dadada”，煮水下米，他敲着小拳头：“dadada”,鸡蛋裹了发焦的花边窜起了青烟，他还在怀里“dadada”,他在为我打气，让我在这已经慌了阵脚，乱了节奏的生活里坚持。

谁不是时时被突然而来的机遇或是考验所牵绊，然后又在牵绊中活跃那颗已经生了倦意的心。慢慢调活了节奏，慢慢快了脚步。九月十日，外面又是小雨，上完第二节课，我正端一杯水解乏。曾经的学生从高三楼赶来，穿着学校发的臃肿的冬装，披一身匆匆和雨迹问了一声节日快乐，又赶回去上课。等不及我的细问，我的回谢，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用那特征明显的两排大牙灿然而颇有成就的一笑，闪将走了。那是一个把个性保存的最好的孩子，现在，为了高考，慢慢学会隐去所有的锋芒。

诚然，能微笑着面对挑战和挫败的人都是勇者。刚刚看完关宝写作业，描画数字，不合格的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我的手里是一块没了方正棱角的小橡皮，随时纠错，随时把她的努力轻轻抹掉。关宝很配合，一边看着我擦，一边还为自己的错误定义：嗯，这个“3”，头太大了。这个“日”字太胖了一点。反而是我的耐心被一点点的擦去，语气变得越来越生硬，已然没有平时的半分赏识鼓励。

是的，每一天早晨，我是一块轻盈的海绵，每个毛孔张开，空气和水自然流通，一切似乎游刃有余。忙了一天，一天的忙乱，晚上已是一块已经饱和的海绵，沉甸甸，重耷耷，搭在沙发的一角，周遭远处零星分布的夜灯，只能用文字放空自己。

曾以为我是一棵树，可以挡着阳光，为他人遮些凉意，再筛选几枚光影铺就诗意。可后来，经历纷繁复杂，自己的生活尚且捉襟见肘，他人更是无暇顾及，诗意的生活，已经是幻境。

无法成为一棵树，那么就做一株韧性的草木，风里兀自摇摆，伏下身，却不折身，能挺立的只是自己的高昂，从遥看草色近却无的朦胧到终于练就“野火烧不尽”的韧性。

并非屈从，而是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