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20

文/马少军

这几年每到年终,我都要盘点一下一年来的情况,写一篇类似于年终总结的东西。但2019年在匆匆忙忙中中度过,到年终了,却抽不出一点完整的时间,来写一篇总结,几次动笔,都为琐事所打扰,都没有写成,只留了几个不同的开头,沦为烂尾工程。2020年的情况和2019年差不多,照例是一路奔忙,无暇他顾,又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一年的路,觉得再不抽点时间写一篇年终的总结,时间又会从指间滑走,什么都不会留下。所谓人生空老,有时候就是指你偶尔停顿下来,回首走过的路,却发现往事早已烟消云散,太多已从记忆中抹去,影都没有了。

而留下它们的方法,在我来说,是尽量写点文字,算做我留在身后的深深浅浅的脚印。至于这回要把2019年拾起来,和2020年拉在一起写,一是我不想让这脚印中断,二是这两年在我这些年的生活中,是极为重要的两年,决不可放下一头,拾起一头,有所偏废。为了使这总结不太凌乱,我分做以下几块来写,这样显得有条理。

一、二宝出生了。

我之所以要强调这两年的重要性,主要的原因也在这里。我的小家庭,十多年了,都是三口之家,吃饭三双筷子、三个碗、三个凳子,早都习惯了。二宝的到来,打破了这旧有的习惯,使我们家扩充为四口之家。因为要帮忙照看二宝,父母从老家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这样,使四口之家又扩充为六口之家。而在城里生活,这算是一个大家口了。

二宝是2019年4月6日、阴历三月初二出生的,男孩,六斤六两,和大宝一样,都属猪,年龄却相差十二岁。记得二宝出生的第二天下午,在医院的病房里,大宝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二宝,用手抚摸着他,竟有慈爱的神色,她甚至有些激动。我知道,她早就盼着这个弟弟的到来。看到这一幕,我忽然百感交集,掏出手机,给姐弟两人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合影,并把它发在朋友圈,配上两句文字:大宝和二宝,女孩和男孩。

还有一幕,让人很难忘记。在去医院的路上,大宝和姥爷走前面,我走在后面。两个人都不说话,显得心事重重。我知道姥爷在担心他的宝贝女儿,大宝在担心她亲爱的妈妈。妻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要生孩子,这是一个豁出命的决定。记得当年生大宝的时候,她疼得死去活来,但坚持顺产,前后折腾了三天,最后一丁点力气没有了,才同意刨宫产。推进产房的时候,她的浑身发抖,上下牙互相敲得听得见响,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遭了很大的罪,但那时候二十多岁,年轻,身体也容易恢复。但现在不一样,十二年过去,妻已经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在原来的刀口上,又切开一道口子。二宝终于出生了,在产房的门口,护士抱出了孩子,问家属呢,我赶快走上去,二宝看了我一眼,这是我们父子的第一次相见。而这一眼,和十二年前大宝在产房门口看我的一眼,很像,我知道,又一个宝贝走到我的生命里来了。岳母上前接过孩子,眼睛里早就噙满了泪水。

晚上给母亲打电话,说二宝出生了。母亲停了许久没有说话,她可能有点激动,因为在这五六年来,她一直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坚持不懈地劝我们,不管男孩女孩,一定要再生个孩子,不为别的,就为给大宝生个伴儿,给家里添一口人。现在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她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但她最担心的,还是妻子的身体,因为生大宝的时候,她就在跟前。在电话里,她先问霞霞怎么样,一定要照顾好她。

生二宝的时间,正好是春天。酒泉的天气一反刮风的常态,连续几天下雨,正是播种希望的好时节。在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我说下了这么多春雨,就叫小鱼儿吧,妻说很好。但在起学名的时候,她说把“鱼”字换成“禹”字,这样更像男孩的名字。于是名字跟了大宝马东杨,二宝就叫马东禹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给家里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和生机。全家人满怀喜悦地见证了他的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行,第一次站立,第一次走路,现在已经能满地跑了。断奶以后,二宝跟爷爷奶奶睡,每天晚上要爬到奶奶肚子上才能睡着,母亲说这一点特别像小时候的我。

二、出版了两本书。

一本是散文集《家在五里桥》,一本是随笔集《都是我的歌》。我是个语文老师,写作只是业余的爱好,我自己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耗费多少心血。《家在五里桥》选录了我早些年写的一些乡土民俗类散文,以及一小部分小品文和杂文。这本书在去年初正式出版,很快销售一空,有不少朋友替我吆喝,还有不少读者还发来读后的感言,让我收获了很多温暖,并使我觉得坚持写作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都是我的歌》现在走完了出版程序,已交付印刷,估计在今年过年的前后就能看到它。至于为啥取这个名,我在这本书的序言里说,这本书里所写的,其实就是我的生活,不管过得怎么样,我都愿意把它记录下来,这就算是我自己哼的歌吧,尽管五音不全,我还是尽量把它唱好。

三、写了700篇日记。

这是我这两年一个很大的收获。日记以前也写,但大多断断续续的,也没写下多少。自从苏州封安东兄给我起了“三乐斋”的斋号,我便以此为名,开始系统地写日记。日记里面有对我日常生活的记录,比如吃过的饭,走过的路,干过的工作;有或好或坏的心情,心情好了,我把它直接记录下来,心情不好了,我把它婉转地说出来;有我读过这样那样的书,以及读书以后这样那样的杂感,有多少,说多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两年来,这日记很少中断,大概有700篇、60多万字,这让我想到了“积少成多”“积腋成裘”之类的词语,觉得每天写一点,放到年终盘点,可真有不少。之所以能够这样坚持,除了我自己写作的兴趣之外,还有朋友们的催促,如果哪天忘了没有写,总有朋友来提醒。我选择把日记发表在网络上,并不是每天要晒点什么,而是一种交流。人在这尘世上活,不能没有朋友,没有交流,不然很容易坠入自闭的深渊。

四、抽空读了几本闲书。

和好多人一样,读书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很重要的部分,而事实的情况是,只要有点零碎的时间,我总会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来读。如果有个闲散的周末,那更是读书的好时光。读书这一件事,往往还连带着别的事业,比如喝茶,听音乐。我认为,在这些忙碌而琐碎的日子里,这都是一些对抗庸俗的好办法。另外,跟前些年相比,我这几年所读的书,趋向于“闲”。这可能是人到中年的一种转变吧,就是读书的方向,由实用型,逐渐转向闲散型。天地乃万物之逆旅,光阴乃百代之过客,面对在这残酷的现实,一个人在手跟前能找到的欢乐其实并不很多,而读点闲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着读书这个话题,我想继续说说我的书房。今年还干了一件事情,就是叫朋友帮忙,把我的两处书房合二为一了。

我的两个书房,一个在我现在住的屋里,里面的书籍以诗词古文和一些平时需要查用的资料为主。开始只有一架图书,立在东墙根下,后来不断买,就逐渐装不下了。于是新打了两个书架,利用了东墙根剩余的部分,和北墙跟门旁边的部分,立了起来。这就算是把书房里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起来了,因为西墙上还挂着几个画框,下面放着两把椅子,南窗下铺着一张画案,这间房子里就再也没地方摆放书架了。后面再淘来的书,就只好到处堆放,弄得杂乱不堪,只好扩张,砸掉了南窗,沟通了阳台,把画案推出去,不仅豁然开朗,还扩大了书房的面积,在案子左侧的空墙上,和隔断阳台的地方,可以继续摆放两个书架了。后来看着人家的书房都有个斋号,我也给我的这间屋取了个名字,叫做“尚古山房”,并写了以“尚古山房”命名的系列书话、诗话、词话,以及一些标榜闲情逸致的散文。

另一个书房,叫做“三乐斋”,在现在父母住的屋里,所存放的书,是这几年新近淘来的,主要是民国散文、美欧散文、当代小说和一些大家书话等。也是由一个书架,扩展为两个,再到三个。这两年以“三乐斋”为名,在网上写公开的日记。

之所以要把两个书房和二为一,是因为二宝慢慢长大,且表现出对书籍浓厚的兴趣,每天要把书架底层的几排书取下来玩,要么折坏,要么撕页,要么放在地上撒泡尿,防不胜防。而且他又太小,我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劝阻或者引导,就只好逃避,把这几架书搬走。

具体的办法,是把尚古山房西墙上的画框去掉,墙下的椅子搬掉,使其空置出来,再摆上这几架图书。但这使我原本狭小的书房,显得更加逼仄了。不过这也同时实现了我小时候的一个愿望,就是拥有一房子属于自己的书。这里面的书,有的读了,有的还没有读,但我并不着急,只要有空,是随时可以拿来读的。这如同一个喜欢品酒的人,有了属于自己的酒窖,想喝酒的时候,无论走到哪个酒桶跟前,总能倒出一杯来。

五、经历了一次疫情。

这次疫情到现在没有结束,北方一些省市有所反复,有些地方由于人们的麻痹大意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这至今是一个不敢掉以轻心的问题。

去年疫情最严重的那一段时间,正在过年的前后,这突如其来的变局,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大家都封闭在家里,以不出门、不接触的方式为国家的抗疫大举作贡献。这事在我、在这里,可说者有三点。

一是关于网课。疫情来了,就没法到校上课了,但全国基本所有的学校都开网课,严格地规范了学生学习和休闲的时间。这事在我们家,造成的最大损失,是女儿近视了。女儿喜欢踢足球,喜欢打羽毛球,喜欢各种体育运动,最让我们自豪的,是她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把保护她的视力,作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们夫妻都近视,并深受其害,我也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大多都近视,都戴眼镜,而且从小就戴。但年过完了,疫情基本结束了,女儿也近视了。这让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感到很沮丧。另外,和全国所有的老师一样,我也成了网络主播,每天打开电脑授课,白天上,晚自习也上。晚上上课,一讲两个小时,往往会导致失眠,这使得第二天上课时,没有很好的精神。经历了这次全国性的网络大课,我可以断定,现在课堂上课的模式,以后绝对不会被网络取代。

二是关于疫情期间的物资。最重要的物资就是口罩。当我知道需要囤点口罩的时候,已经一个也买不到了。幸亏有朋友及时送来一包口罩,这包口罩帮助我们家渡过了整个二月和三月。另外,还需要感谢母亲。并不是她有什么先见之明,要我们在年前囤积一些物资,而是她嫌零售的米、面、油、菜、肉都太贵,于是在年前,在疫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先后去了几次春光市场,买了大白菜、包心菜、萝卜、洋芋、洋葱、菜花等一些耐储存的菜,以及牛羊猪肉鸡蛋等生活必需的物资。拿回家后码放在院子里,用几层棉被包好,吃用了整整两个月。这使得封闭在家的那段时间,我们家没有遭遇物资的困境。我们炖猪蹄、煮羊肉、做牛肉拉面,蒸酿皮子、包地软包子、炸沙枣面油饼、煮冰糖雪梨、吃李广杏罐头,所用的物资,都是年前的囤积。

六、进了一次祁连山。

这两年由于疫情的缘故,我没有出过远门,在家闷得久了,心情也不好,缓解的方式,是沿河散步。唯一的一次出门,是疫情之前,受了朋友的邀请,进了一趟祁连山。抄录一段那天的日记:

“天有点热,适逢周末,决计进山消暑。从嘉峪关拐入镜铁山,一路上升,经过土大板、吊大板,海拔越高,山势就变得越险恶。山间偶有冰舌垂下,或有溪水流出,舒缓处则有草滩平铺开来,一片明亮。海拔升至五千,可见远处峰间吞吐白云,气象万千。翻越二指哈拉雪山,入青海境内,眼前豁然开朗,沿二尕工路一路东行,所见皆是草原。过央隆、野牛沟、热水大坂垭口,进入聚龙沟大峡谷,森然可怖。出峡谷,地势渐趋平缓,眼前屋舍俨然,则是向阳庄。晚上住在祁连县,后沿扁都口入民乐,划了一个大圈,回到酒泉。颇有感慨,如果有时间,可以写成游记。”

这算是两年来唯一的一次远行和消遣了。

以上是这两年来的一点生活小结。

老树对自己的生活也做了总结,是一首打油诗:

日子过得忒快,嗖地又是一年。

不知忙些什么,一刻不得清闲。

单位教书干活,江湖装逼发言。

画展办了一个,文章造得几篇。

没闯什么大祸,也挣部分小钱。

心情基本平稳,偶尔顾影自怜。

身体还算可以,严重缺少睡眠。

来年痛下决心,过得尽量简单。

少揽那些破事,多活一段时间。

言简意赅,很有趣味,相比之下,我的总结就显得有些罗嗦了。

写几句收尾的话吧。我发现每到年终岁末,都要感叹时光流逝,人生短暂。我觉得越是这样,就越要认真地去生活。林语堂先生说,人生在世上,他的问题不是拿什么做目的,或怎样去实现这目的,而是怎样去应付此生,怎样消遣这五六十年天赋给他的光阴,他应该把生活加以调整,在生活中获得最大的快乐。这就是说不要把生活走成一条线,特别是直线,那是径直奔向死地,而是尽量走成一个面,且不断扩充这面里的内容,使自己的人生更加丰富,更加有趣,更加充满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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