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月老要翘班

1.

我叫三桑,是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我可能有点小幸运,在不经意间,我成神了。

我没有修炼,没有神仙点化,没有上仙加封,更没走官方途径,我是被个老家伙用绳子吊上来的。


那天,我向往常一样,我在街上走着,抬眼就见到面前有根红绳,也不知为何,我那天竟然无聊到拉了一下它,接着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直往天上飞升,低头一看,只见我的肉体正化作点点星辰,碎散在空中,风一吹,便飘向远方。而这不可解释的一切,周围的路人却好似没见到一般。

我拼命的想向下飘去,却又被两朵浓云夹在其间,朝着天上不断飞去。不多时,身旁的云朵散去,我见到了一白胡子老头,他满心欢喜的冲我说道:“恭迎月老回府。”

“月老?谁是月老?”我奇怪的问道。

“你。”老头道。

“我这么年轻的人是月老,那你呢?”我问道。

“我叫清风,是你的侍童。”老头道。

“你是童子?”

“八十年前曾经是。”

“你以为我信你?”

“来来来,你且随我来。”

老头带我来到一面镜子前,告诉我,这面镜子叫前世镜,仙界至宝,能看到我的前世。


2.

那天,我在镜子前看到,我曾是掌管天下姻缘的月老。因几百年来,工作太过单一枯燥,终于有一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我翘班下凡去了。本来神仙私自下凡不是小事,但所幸天界不允许神仙谈恋爱,所以我这月老阁大多时候都没别的神仙会来,也因此我偷偷下凡这事就被瞒了下来。

“这些年,这凡间的姻缘都是谁来牵的?”我问道。

老头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一卷红绳丢给了我,道:“鸳鸯谱和姻缘绳还你!这么多年也该让我歇歇了!”话罢,转身便走,也不知要去往哪里。

“喂!你等等!”我急忙叫道。

“干嘛?”

“这玩意儿咋用?”我问道。

“查鸳鸯谱,在相思树下找到他们的命牌,用姻缘绳牵上,再挂到相思树上就成。”他头都不会的对我说道。

我抱着手中的鸳鸯谱与姻缘绳有些发愣,四下看了看,不远处便有一大树,不算太高,烟雾环绕,泛有五彩光芒,上有万千命牌,被飘荡的红绳所牵挂着,风一吹,命牌间就会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哒哒的轻微作响,片刻间,我好像听到了许多恋人间的喃喃细语。

似乎,当个神仙也挺不错的。


3.

月老府中,姻缘树下。

“城南书生郭明与城北菜贩张氏之女张翠儿缘定三生,良缘。”

“城中富贾赵铁柱年四十有三,偶遇一千二百里外周氏,千里姻缘,良缘。”

“城外李家村李二牛,王美丽适逢婚嫁,青梅竹马,良缘。”

或许是出于我一边查阅着鸳鸯谱,一边将他们的命牌用红绳牵引起来,不时的通过命牌去看看俗世间的他们,感受这天地间最美好的情感。不明白自己的前世是怎么想的,这么美好的工作,为何要翘班。


三天后。

我坐在地上,单手撑着脑袋,绝望的看着面前这棵姻缘树,打开的鸳鸯谱随意的丢在一边,姻缘绳随意的缠绕在一起。我突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翘班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一件事情,哪怕再有趣,最后也一定会感到厌烦。不仅如此,这仙界比起凡间,少了些烟火,甚至饥饿的感觉都没有。

“好怀念在做人的日子啊,至少想做啥就做啥。”

一念至此,我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我要再翘班!

自然而然的,我又找上了我的侍童——那个老头,与他商量关于我二次翘班的事情。


“不行,不干,不妥协。”他躺在订婚殿中,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与我说道。

“就当行行好,成不?”我不死心的问道。

“免谈。”他侧过身与我说道。

我在心中默默腹诽他,随即又想到:大不了我再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翘班。他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便喃喃道:“你也别想再私自翘班了,这次你再翘班,我就上天帝那边检举你。”

“你检举了会怎样?”我不服气的说道。

“没啥大不了的,天帝有个爱好,喜欢把犯了错的神投猪胎。”

我瘪了瘪嘴,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院子中传来一阵吆喝:“老月!老月!”我心中正奇怪,是谁在叫我,原先还躺着的老头,却一下跳了起来,冲出殿外,眼神中似乎有些慌乱。

“啥事这么惊慌?”我喃喃道,随即也跟了过去。只见老头的身旁同样站着一个老头,不过衣服有些破烂,神情也有些萎靡。他俩正小声的嘀咕着,不时的瞥向我一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那个衣着破烂的老头笑呵呵的对我说道:“月老回来了,八十年没见,你倒是更年轻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清风,清风对我道:“这位是衰神,您的老朋友。”

闻言,我向他行了个礼。

衰神又道:“多年不见,你倒是和我多礼起来了,感情生疏了,不好玩,我走了。”话罢,他转身便要离去,却又回头对清风说道:“恭喜你。”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清风笑道:“别急,相信你也快了。”

他们相视一笑,似乎有什么事办成了。


4.

我正在相思树下木讷的发呆,满心的郁闷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就在刚刚,我查到自己这辈子的姻缘:三桑,天煞孤星,孤独终老。如果有什么事是世间最悲伤的事情,我想那一定是给人牵姻缘的家伙一辈子牵不到自己的姻缘吧。

许久,我沉寂在自己的忧伤中,直到一阵惊呼响起:“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命牌这样牵!”

清风将我手中的命牌抢走,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不仅是被他抢走的,包括刚刚牵好暂时放在一旁的,大多是三四个命牌牵在一起,甚至有的我将十个命牌牵在了一起。

“额······那个,我问问,这样子牵的话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他手上忙着拆线,瞟了我一样的道:“你知道三角恋,四角恋吗?这下你破纪录了,十人恋。”又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来帮忙!这事要被天帝知道,要被罚的!”

我见他神色慌张,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蹲下陪他一起拆线。正拆着时,突然一脚踢来,将我踢得摔了个屁股朝天。

”你干什么!“我骂道。

“你看看你干得好事!哪有把猪和人配对的!”清风骂道。


忙活了好半天,这才把乱牵的红绳全部理清。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看了看身旁同样累得不轻的清风,道:“原来神仙也会累,这不科学。”

清风道:“神仙不讲科学。”

我想想也是,神仙要是讲科学的话,就没有神仙了。

“话说红绳牵错了你这么紧张,鸳鸯谱上要是出错了呢?”我趁势问道。

似乎我的问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瞥了我一眼,道:“你是想问在鸳鸯谱上为什么没你的姻缘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为什么单身二十多年的原因,我还是很想知道的。

他笑了笑,探头过来在我耳边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月老搞对象?”

清风告诉我,作为姻缘神,月老不爱一人,月老爱的是众生。

我思索了片刻,道:“放屁,我爱过好几个,只是她们都不爱我。”


5.

我总觉得,清风对我的态度,哪里像是一个侍童对上仙的态度。而且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想找出来,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也懒得理这些事情,心中只是盘算着自己二次翘班的大计。

这天一大早,清风就找上了我,笑嘻嘻的说道:“月老大人,对这份工作还算适应吧?”

我没理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继续慢悠悠的牵着我的红绳,他笑眯眯的坐在我旁边,道:“其实吧,你应该这样想,多少人想做神仙做不了,你就做了。”

我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想做。”

他想了想又道:“你看,做神仙多好,不用为生活奔波,每天工作就干一件这么轻松的事。”

“我以前不用工作。”

“那你怎么生活?”

“我爹是首富。”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沉默了片刻,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是月老。”

“我不想做。”

他并不想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接着便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要走了。”

“你干嘛去?”他的话语一下将我的兴趣勾了起来,似乎我翘班有望。

“度假去。忙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度假去了。”

“度什么假?我是你老板,我不同意。”我佯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你不同意没关系,我又不归你管,我已经和仙界人事处的请过假了。”他弹了弹指甲盖说道。

“去多久?”

“与你无关。”他顿了顿,又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我不盯着你,你也别想翘班。”

我心中突然有些慌乱,打着哈哈道:“怎么会呢?你在想些什么?”

“你就是想也没用,人事处为了防止神仙偷懒,在各个岗位上都设立了打卡机,除了休息日以外,平日里只要超过一天没人打卡,就会自动向人事处举报。”

“打卡机在哪?”在月老府这些天,我还从未见过有什么打卡机之类的。

“嵌在那里。”他用手一指,指向姻缘树。

我在树干上摸来摸去,却始终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觉得你在忽悠我。”

他却无所谓的说道:“爱信不信,想变猪你就翘班。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一朵清云飘向远方,月老府里只剩下我一人了。


6.

今天是清风离开的第三天,也是我的第一个休息日。少了他与我不时的拌嘴,我竟觉得这空荡荡的府邸里有些冷清。这几日,我不止一次的想翘班,然而只要一想起天帝的恶趣味,我始终没有勇气再翘一次班。

“这要是有个人和我说说话也好啊。”我拿着手上姻缘绳,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翻花绳玩着。

“老月!老月!”熟悉的嗓门在院子中吆喝了起来。

我一下来了精神:“来了,老衰!”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说话的,怎能让他走呢?我急忙跑到院子中,眼神中充满了喜悦。

他见到我时,愣了一下,才道:“那啥,我刚刚喊错了,我是来找清风的。”他的话语一下子让我兴致全无,有些沮丧的告诉他清风已经度假去了,便转身回订婚殿中打算继续玩我的翻花绳游戏。

“额······那啥,老月,今天是仙界赶集日,你要和我去逛会儿街不?”衰神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歉意。

我点了点头,与其一个人在府中冷清,倒不如去见识下仙界赶集日。


衰神告诉我,这一天不论是仙界有仙籍的神仙亦或是下界散仙都会在今天将各种各样有意思的物品摆出。所以今天是一周里除去各种盛大宴会以外,仙界最热闹的一天。一路上我见到了许多平日里不曾见过的神仙与仙女,与我一人不识不同,衰神与他们频频点头,闲谈。

不多时,我们来到一块摊贩前,衰神叫我在这等等他,他去自家摊位前看看。只见他往不远处的摊位走去,那个摊位前人头躜动,生意相比别家要好上许多。我注意到那个摊贩与我年纪差不多大,衣着却和衰神一样有些破烂,就连神情也出奇的有些相似。正等待衰神时,一个一看就是散仙模样的家伙,走到我身旁,与我说道:“这位小哥,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我是月老。”我道。

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些意外,片刻后,又道:“原来是新任姻缘神。”顿了顿,又道:“小仙与历任姻缘神也算有缘,今日便赠予你一件好东西。”话罢,从怀里掏出一粒小珠子递给我,在我耳边悄声道:“谎言珠有大用,若有需要,每逢赶集日,你便在此处寻我便可。看在历任姻缘神如此照顾我生意的份上,我给你打六折。”

散仙离开没多久,衰神便回来了,似乎是注意到刚刚与我交谈的人,便对我说道赶集日这天人员混杂,当心受骗。

我点了点头,并不想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便道:“你刚刚说那是你的摊位,生意挺好的。对了,那个小贩是谁?”

他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道:“我的侍童而已。"接着又说嘿嘿一笑,道:“生意好是必须的,毕竟人嘛,在哪都有些看不爽的家伙不是?”

我点点头,问道:“那我有摊位不?”

他道:“有,倒闭了。”

“为啥?”

“你卖的手工艺品,还没织女做得好。”


7.

翌日,我望着眼前的谎言珠,心中有些好奇,因为这玩意是仙界市场中明令禁止交易的,可看那个散仙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个骗钱的家伙。倘若要骗钱,为何不直接要价呢?反倒是要赠与我一粒。

我拿起这粒珠子却不知应该如何使用,细细端详了会儿,又将它揣进了怀里。今天,衰神与我约好,陪他去凡世间执行任务。

我和衰神在仙界入口处碰了面,面前是一道不断旋转的五彩旋涡。他与我说道,跨过这道门,咱们就又要去人间走一遭了。

一路上,我问他,为什么执行任务要出天界。他笑道,俸天帝命让一些人倒霉而已,为了避免殃及无辜,只能出差,一个一个的降下霉运。

“可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为什么还有任务?”

他无奈的摊开了手,道:“加班。”


人间,时值冬季,白雪将大地覆盖,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为何,明明才离开没多久,我突然觉得这儿有些熟悉又陌生,矗立在云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马与行人我竟望出了神。

“发什么愣呢,开工了。”衰神抓住我的手,便来到一房间中。房中炉火正旺,正中坐着一个胖子正左拥右抱的抱着两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姑娘。而这两位姑娘一人替他敬酒,一人替他夹菜,整个房内传来欢声笑语。

只见衰神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的书,一只笔头快要秃掉的毛笔,口中喃喃道:“胶州城南知县之子,骄横放纵,无大恶。衰神咒其:腹中剧痛,虚恭不止,腹泻于档。小惩大诫。”下一刻,这位公子爷脸色一变,房中顿时出现一股恶臭。只见那位胖公子再顾不得身旁两位女子,朝着门口便狂奔而去。不经意间,我似乎听到他骂了句:“真衰。”

衰神嘿嘿一笑,拉着我又去往下一个地方。不多时,我便见到许多不同的衰法。有人正走着路,平坦的大路上,突然便被绊倒了。有人正走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就蹿出来两只疯狗,追着他就咬。更有人原本生意做得挺好的,突然间便赔了本,甚至连仅剩的车旅费也被蟊贼给偷去了。

一路上,有时我会被衰神写下的各种糗事给逗笑,偶尔也会为走了背运的家伙感叹怎么能这么倒霉呢?

我们在大山中的一座茅屋内停了下来。茅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看模样是病了。他瑟瑟发抖,不断的试图将被子裹得更紧。我看了看他生火的火盆,里面的火光微弱得快要熄灭。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熬不过这个冬天。

我扭头看了看衰神,衰神叹了口气,手中那只快要秃了的笔在那本破烂的本子上写道:“牛背山中马老汉,一生行善,奈何无福。衰神咒其:伤寒而死。”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衰神,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倒霉到死吧。衰神似乎不敢看我的眼,只是低着头,对我道:“老月,走了。”话罢,拉着我便要往外走。快要出门口时,他回过头看了看老汉,手忽然朝火盆中一指,原本快要熄灭的火苗一下子旺了起来。屋子里的温度开始慢慢回升,我不解的望着衰神,忽然间,我似乎听到老头不停的喃喃道:“感谢菩萨,感谢菩萨怜悯老朽。”

我却知道,即便如此,老汉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8.

衰神的任务完成了,他却没有直接带我回仙界,反倒拉着我去了一家酒馆。是夜,大雪飘扬,酒馆里格外冷清,我和衰神坐在酒馆的角落里,桌上摆着一盆火锅,旁边热着一壶烧酒。我和衰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衰神告诉我,他每一次来到人间执行任务完成后,总要到这家酒楼搓一顿。不仅因为人间的饭菜好吃,更是因为人间要比仙界多一丝人情味。

“老月啊,你本名叫啥?”他摇头晃脑的朝我问道。

“三桑。”我朝他敬了一杯酒,道。

“这名字没我的好听,我告,告诉你,我本名叫李福。”衰神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爹娘为啥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因为我爹娘希望我这辈子都能做个有福之人。”他自问自答道,话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道:“可谁知道老子倒了一辈子的霉!连做神仙也要做个衰神!”衰神情绪激动,似乎是想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老月啊,昨天在赶集日上,你见到大伙儿与我点头示好,你以为大伙都喜欢我。恰恰相反,他们哪是喜欢我,他们是喜欢我做的东西。其实啊,他们讨厌我,平日里除了你,没有一个神仙愿意和我走近。休息日哪有什么加班?只是众仙不想看到我,找的一个借口把我赶来人间罢了。”衰神扶着脑袋,一手握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的说道。

“衰神,你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没醉,清醒得很!”他摇了摇脑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又说道:“你今天一定很奇怪,这么好的一个老头,我为什么要让他一辈子倒霉。”他脸色通红,眼眶中有些湿润,指着我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告诉你,那个老头前世有次内急,在天帝庙里撒了一泡尿,天帝罚他倒霉三世,现在才轮到第二世。”

突然间,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衰神说到这里,突然间拿起整只酒壶,就往嘴里灌。

“啪!”衰神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碎了,衰神趴倒在了桌上。一旁掌柜的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接着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惯不惯了。

“我也好想给人们带来福气。”衰神喃喃道。

“如果,如果不行的话,我宁愿不当······”衰神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我也没听清他最后的话语。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天夜里雪越下越大,我将醉倒的衰神放在云中,在雪夜中朝着仙界入口飞去。我坐在衰神旁突然明了,为什么我前世能与衰神做好朋友,我们其实都是最惨的一类人。想要书写幸福的衰神挺惨的,而能给世人带来姻缘,自己却是天煞孤星的月老也不会好到哪去。


9.

我将衰神送回他的府上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月老阁。接着又是无聊的工作日,本以为到了赶集日的时候,衰神会像上次一样,找我去逛街。却没见到他人。实在是无聊到不行的我,决定去找他。

我站在衰神家门口敲了好半天门,才有人开门,开门的是上次在赶集日见过的衰神的童子。

“衰神在家吗?我想找下他。”我问道。

“我就是,你找我干嘛?”他答道。

闻言,我便笑了,道:“好你个童子,别逗了,我和你家衰神是好朋友。你是衰神的话,那以前那个老头是谁?”

他有些不高兴的答道:“老头?你是说明月吧?那是我的侍童。我认得你,明月和我说过,你是月老的侍童。我和你说,你这段时间都不用来找他了,他去度假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一番话,让我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要关门时,我连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不是还和你说你前世是衰神,受不了这枯燥乏味的工作,就在夜黑风高的夜里翘班了?”

他一听我说完,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道:“我和你遇到一样的事了。”

片刻后,经过我们俩的反复交谈,联想起他们初见我们时表现出的各种端倪,我们确信我们被骗了。直到此刻,我才明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不对劲在哪里:神仙寿长,做为侍童,也是入了仙籍的。哪有可能才过八十年,便从一个童子衰老成老头呢?

“那前世镜的事情怎么解释?”新衰神冲我问道。

我一拍脑袋道:“仙界至宝怎么可能有两面?就算有,怎么可能在小神手里?”

“可是镜子里出现的人本来就是我们啊!”他道。

沉思片刻,我突然想起一个家伙——那个给我谎言珠的散仙。便道:“我想到一个人,他也许知道这事的所有。”

正走着,衰神突然一把搭住我的肩,道:“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我明白他说的是度假这件事,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道:“不知道。”


10.

当我们在集市上找到那天给我谎言珠的散仙时,我们将来意说给了他。却不曾想,他听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你笑够了吧?”新衰神不耐烦的问道。

他这才使劲的憋着笑,道:“对不起,主要是这件事情,每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向一个或两个人解释一次······”话还没说完,他又一次放声大笑了起来。

所幸,最后他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们:原来,不论是衰神也好,月老也罢,亦或是别的小神位,都存在着翘班的事情。只是这事在月老和衰神这两个神位上尤其明显。因为这两个位置,一个一辈子要带给别人幸福,自己却得不到幸福。而另一个一辈子要带给人家霉运,却无法带给别人幸福。而仙界掌控人间秩序,缺了任何一个神位都不可以,于是便有了找有缘人代替自己做神仙这事情,因为非有缘人是无法催动各自的法宝。而自己就乘机转世做普通人,体会一场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至于度假?那只是骗有缘人安心干活的谎话。

散仙的一番话将我们院打算随便从凡间带回来两个倒霉蛋甩锅的想法打碎了。

“天帝不管吗?”我问道。

“管什么管?这事在仙界属于公开的秘密。而且对于天帝来说,事情那么多,对于只要不影响人间秩序的事情,他也愿意当做不知道。”

“那前世镜的事情怎么解释?”新衰神问道。

“那个呀,是用谎言珠碾成粉后,使用者一边将粉末抹在镜中,一边想象发生的场景就可以了。至于脸嘛先留着,等到替换者出现,再将他的模样幻化在镜中就可以了。”

散仙说完,我和新衰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本以为自己前世真的是神仙,却未曾想,自己不过是个上了当的蠢货,这种落差,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你还想当这个神仙吗?”沉默了许久,我率先开口问道。

新衰神摇了摇脑袋,道:“不想,还没做人好玩。”

“那你们一定需要谎言珠!”散修接着又道:“一面镜子需要三粒谎言珠,每次效果能维持一个月。经过我多年统计,月老与衰神平均七十五年能找到有缘人,两个人总共需要五千四百颗珠子。一粒珠子一两黄金,说好给你们打六折,看你们要的多,给你们打五折,总共两千七百两银子。”散仙将手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我和衰神却不上当,只是一人先入手了三颗。天知道,我们要多久才能遇到有缘人来顶替神位。


0.

我在仙界已经呆了两百七十年,估摸着应该是在任时间最长的月老之一,而衰神也差不多。

“你的来了吗?”

“还没。”

“别急,应该快了。”

大多是时候,我和衰神都是这几句对话,然后相互安慰着。

这天,我正为世人牵着红绳,突然感应到我垂放在人间的红绳动了动,我心中大喜:终于有鱼咬勾了!连忙收线,同时将咬勾的倒霉蛋的模样刻画在抹了谎言珠的镜中,是个面容清秀小伙子。

片刻后,两朵云彩夹着一道人影来到我的面前,我努力露出此生最喜悦的笑容,道:“欢迎回来,月老大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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