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瓜房房

看瓜房房

         车闸响头等地和二等地地里,早先年很长一段时间盛行种瓜,西瓜,籽瓜,还有吃多了嘴唇裂口子的哈密瓜,河谷里昼夜巨大的温差,赋予了这些瓜极高的含糖量,为了守护这些甜蜜的果实,一到瓜长到拳头大小,看瓜的营生应运而生,各种简易实用的看瓜房房也在田间地头拔地而起。

         八九岁时的我,六一过后周六周日兼职看瓜,暑假开始正式转正为全职看瓜人,直到最后一茬瓜下完,基本上假期已经结束。每天天刚麻麻亮,我就背着妈妈用碎花布拼成的书包,里面装一个烙的外焦里酥的大锅盔,或者用布袋盛着的炒面,还有一把断了把的铁勺子和自己用锯条磨的小刀子,骑上家里的草驴,踏着清晨的露水开始一天的看瓜之旅。

         到了亦渠亦路的渠渠里,疯长了一夜的各种稗子草,冰草,灰条,刺荚荄,把吃了半夜苦菜的草驴乐得,尾巴狂甩,驱赶蚊虫的同时顺带抽打我几下,低头就着露水卡擦卡擦狂啃,也不顾气极的我用脚磕着它的肚子,耳朵被驴毛塞严了,一样,完全忽视了我嘴里“嘚求”“驾······”的乱吆喝,或者“我把你个杂怂捶死呢····“等各种威胁,直到太阳上来开始冒火星子,这货感觉有点热了,才心满意足地驮着我直向前奔去。一路踏得沟渠里的刺玫花把还没喝完的露水吐在了地上,落在开始焦黄的土地上一坨坨的湿印印。

         渠渠两边地头上,瓜房房里时不时转出来个看瓜人,远远的会就会喊道:把你个怂娃,看瓜来了昂,骑慢些,小心驴惊(ca)了把你娃跘哈了。

         有一次遇到不知哪位先人这么充满善意的一嗓子喊叫,我家那头挨球货草驴果真惊(ca)了,一扬屁股就把我摔在了地上,然后直奔渠沿边石头滩滩上的沙枣树林,几头麻驴已经在那里,见她来了就跟流氓吹口哨似的,加上我家那货,扯开嗓子开始震天撼地驴叫,我赶上去等它们叫完了,这才偷偷摸摸过去拾起地上的缰绳,"奥啊,奥啊······"地安抚定了它,安顿在比较荫凉的地方拴好,嘴里一边骂“把你个杂怂日踏了呢,”反手在包里掰一块锅盔喂它吃,这货吃上味儿了,硕大的驴头缠着我一个劲地往书包里挤,我照着它的驴脸咥了一锤,又骂道:“把你个杂怂,你昨天在看瓜房房把我的暑假作业吃掉了还没连你算账呢,”草驴这才知错或者不好意思的收回驴嘴,打着喷嚏摇了摇头,耳朵互相击打的啪啪直响。

         回去看瓜房房的路上,晨雾还没散去,薄薄的一层乳白色雾气笼罩在翠绿的瓜田上,再看那些看瓜房房,就像用五根椽子把两个大写的A串在了一起,中间搁着一块床板,披上翠绿或者干枯发黄的蒲草,如同一座座漂浮在云雾上,防雨防风防晒的绿色城堡,我曾一度想象过,它们是长着腿的,瓜快熟的时候跑来田间地头站岗放哨,为看瓜人遮风避雨,瓜下完之后又功成身退,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我此刻要做的就是,乘着露水散尽,天气还比较凉快,在瓜垄里拔草,抱去喂完可爱可恨的草驴,然后才回来在瓜地里弹着指头挑一颗熟透的西瓜,放在草房房的床板上,用指甲在瓜屁股上掐几个印,啪的一声用手拍成两半,留一半给送晌会(午餐)的妈妈,抱着另一半翻身垂腿坐在床沿上,用断把勺子挖一块甘甜爽口镶着黑色耔粒的红色瓜瓤,就着干硬的锅盔,晃动着悬空的双脚开始早餐,一阵微风吹来,各种新鲜植物的气息充盈着本已满是蒲草清香的看瓜房房,耳边欻啦一声轻响,回头看时,原来是昨天草驴吃剩的半本暑假作业,突然想起张姓女老师的那根榆树条条教鞭,屁股感觉直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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