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由赣南开往南昌的大巴车上认识的新夏,穿着一件湖蓝色毛衣开衫的少女,头上还带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子。
当我按着手里的票上的号码,找到她的身边时,她有些紧张的向着里侧缩了缩身体,不过当时的我也没有太过在意就是了,毕竟人之常情,习惯了到处外出求学的我,对于这样的条件反射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控制过。
我也只是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邻座的少女,排除掉对方帽檐遮挡住的部分,我也只能看到少女半边有着好看弧度的脸型,娇小有些婴儿肥的白皙侧脸。
老实坐好后,不到一会,我便受到些许的睡意侵袭,大概是因为昨晚在手机上找的那个青年宾馆的床,睡得并不是太安稳,毕竟一个人到处跑的话,更多的时候便是能凑合,便尽量凑合,要求的也不高,只求这趟车开的开些,漫长的旅程不会太过难熬。
车窗外的景色退的飞快,黄的,绿的,各色的光景鳞次栉比的一点一点地随着我的意识远离。
破旧的大巴软座上的橡皮味伴着工业化的石油气味,刺激的我的头脑昏沉,额头上皱起的纹路久久没有舒缓过来,于是很自觉的转了个姿势,向着新夏的方向,侧了半边身体,双手也缩到了胸口。
我承认如果人是有潜意识的话,那我当时肯定只是为了在不冒犯她的情况下偷偷的偷取一些好闻的味道的,才会换了这样一个小憩的姿势,毕竟我有足够的自信自己的鼻子能够捕捉到,就像它的敏感已经让我很多次在这种长时间的车旅中精神衰竭了一样。
那是一种淡淡的,像昙花一样很幽深,带着些许特别的味道,好闻,但是却难以真正的去形容是自然界中的哪一种味道,让人放松,甚至让我有些许的亲切。
以至于,以后我有好几次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她香味的来源,不过她也只是有些狐疑的,撩起一缕自己的秀发,很耐心的闻了闻,说着“不过是正常的洗发水的味道罢了,很奇怪吗?”
也许吧!可能只是我觉得特别,毕竟是第一次吧。
时间的河还在淌着,漫长的车程,我倒是靠着少女无意的援助,安稳的睡过了很长的时间,睁开了还有些朦胧的睡眼,右手从放在身上的黑色书包里拿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当发现还有很久时,便接着想要闭目再睡会,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是留意了一下,邻座的少女。
发现此时的她正带着耳机,右手横握着手机,看着手机上放着的内容,嘴角在忍不住的上扬,甚至有好几次,她都有笑出了声,不过看我在旁边睡得安稳,她便立马及时的忍住了。
不过她看过来的几次我都是装的,从醒来的那下起,我就发现有比做白日梦更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没有掺杂其他的什么胡思乱想,只是对陌生的人的好奇,好奇她踏上旅途的原因,好奇她的终点,好奇她为何也和我一样一个人……
一个人无用的时间太多,总是需要些许的心血来潮,来打发时间的寂寥,才不至于怀疑自己的真实。
我在她的旁边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月牙般的眼睛,好看的细长的柳叶眉,秀挺的小鼻子。原以为车上的时间就要被自己这么的打发掉。
却不想,原本平稳向前的车子,司机不知为何,突然加速转向,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就在整车人还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激荡,剧烈的惯性加速度已经莫名的裹挟着我们,在我们正对未知的恐惧与生命的不甘的心情之中。
甚至于有那么一刻,我真的以为我的生命就这么毫无意义的走到了头。
然后就是失重的持续晕眩与耳鸣,等到我的意识渐渐回归,我才大概意识到并且有些庆幸,还好是安全带拉扯住了我整个身体,才使得我只是脑袋撞了一下前座的橡皮椅子。
心神平稳了之后,我立马看了一下我邻座的少女,好在她也还安稳的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大概也和我经历了同样的打击,口中呢喃着,边模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想要把自己从眩晕感中抽离出来,不过看她抚头的手,她的手机多半是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是希望最好不要砸到什么人才好。
而自己周围的人也大都陆陆续续的恢复了意识,甚至冷静的,已经开始拨打急救电话了,能听到手机的按键声和电话拨通的声音,在注意到他们的举动我这时也才想起来的寻找起自己的手机,毕竟在这样的时代,没有什么能比你的手机更和你亲密了,手机拿在手上也更加有安全感。
而且还好,自己的书包在事故发生时,估计也只会是掉到了座子下,因为自己一直都是抱着的。
自己只是低下头随便找找便真的看见了,于是赶紧捡起,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手机来,见还亮着屏,心里果然安心了不少。
这时听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通上话了,正在汇报地址,我便也就放弃了打电话的打算,伸手解开绕住腰间的安全带,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在身边的少女还在低头找自己手机的时候,有些忐忑的四下打量着走到了车头的位置。
有些许的心惊与后怕,整个车前窗玻璃已经七零八落的空了个大半,原本本应该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也早就不见了踪迹,只能看到些许红色的痕迹沿着碎成蛛网玻璃,一滴滴的滑下,使得自己有些不敢再往前过去,看看车头外面的场景。
从没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会碰到这种只停留在电视录像与人们的口耳相传中的场景,两条腿有些乏力的抖了抖,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声不吭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等待着救援地到来。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过去看地吧,能说一说吗?”第一次听到邻座的少女开口说话,语调有些发颤,有些低沉,也透露出了少女心里地不安。
尽管自己有些不想再去想这些东西了,但是还是咽了口吐沫,揉了揉自己有些苍白地脸颊,强装镇定地转过头对着少女有些飘忽忐忑地眼睛说:
“车子只撞穿了路边地护拦,好像被什么给拦停了,大概是石块什么地,具体地我也没有看的太仔细,而且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安全的,而且也没什么损伤,没有人真的受什么比较重地伤,只要安下心来等待救援就好了。”
只有开口地那一下还有些恐惧,因为又回想起了大概看到地东西,不过为了让少女放心,自己把想好该说地全部说了出来,说了很多,倒是自己也平稳了不少,而且少女听到自己所说地一切,也好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倒是有些劫后余生地庆幸。
少女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地想要自己起身想要到前面去看看,但是被我马上拉了下来,看着我坚持地眼神,也就这好再次坐了下来,只是此刻她地眼睛也没有再放在自己地身上,而是盯着车窗外,目光飘远,在白云,蓝天,青山,田畈间留连。
而这时,同样也有不少地人跑到前面或车子外面,不管是看到了听到了,恐慌地情绪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慢慢地向着我们这边蔓延。
我却不知道这一刻我地心境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地事。
少女刚刚才平静下来地情绪,就在少年双手捂住自己耳朵的那一刻,突然变得连自己也有些把握不准了,少年掌心地温度,突然使得她地脸此刻也火热地吓人,简直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
两颗心跳地声音,一下子,像是要逃出到天际的尽头一样,一片寂静的的只剩下彼此的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