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有书籍》:聊以书籍慰平生,足矣

一如既往,没有损失,依然是大戏台,女人的时装,挂露珠的丁香花,山谷的歌声。但是书籍将会竖立在书架,有幸诞生,来源于人,也源于崇高与光明。

——米沃什《但是还有书籍》

2019年12月初,B站自制记录片《但是还有书籍》逐渐走入大众的视野。该片由著名影星胡歌配音,将镜头聚焦于编辑、译者、二手书书店老板等隐身于书背后的爱书人,用细腻的笔触描述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百样图景,让观众于一个个温暖的故事中,重新认知以往常被忽视的一些群体,体味每本书籍背后的百味人生。此片自上线后,便收获B站9.9和豆瓣9.5的高分评价。


“他们穿梭于字里行间,钻研着逗号句号的学问,他们以敏锐的眼光,探寻文学的矿脉,他们以细微琐碎的工作,搭建起跨越语言的桥梁,摆渡于作者和读者之间,编织着,航行于浩瀚文海中的思想之舟。”

在第一集《书海编舟记》中,首先向人们讲诉故事的是“豆瓣秃顶会会长”、后浪文学主编朱岳,中华书局学术著作出版中心主任俞国林,以及北大外国语学院老师、《百年孤独》著名译者范晔。

朱岳,豆瓣秃顶会会长,小说家

在他的笔下,各种妙趣横生的人物层出不穷。

例如,手指被切除后被按上面条的女朋友、胸口长有“小型影院”的默片人、靠阅读文学作品提高战斗能力的刀客……而在现实生活中,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后浪出版公司文学部的主编。

长期以来,朱岳都是以写小说为志业,而只是把编辑作为养家糊口的手段。上班、打卡、看豆瓣、修改文稿、回复邮件,忙碌的日子就这样悄然过去。在他看来,细琐繁杂的编辑工作总是索然无味的,直至有一天,他遇到了袁哲生的作品——《寂寞的游戏》。

同为39岁的朱岳在这本书中找到了人生的共鸣。由此,朱岳将推广好作品作为自己的终身使命。他曾说:“我觉得对我最大的激励还是发现好作品。如果我能够发现一个百年孤独,那么我做编辑这个职业也值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其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该书一跃获得“新京报·腾讯年度十大好书”等多个荣誉奖项。在收获良好口碑的同时,也推动着大众对华语文学的认知与理解。马来西亚华裔作家黄锦树、中国台湾作家黄国峻和童伟格等作者也悉数为人们所熟知。比华语文学更难做的原创文学,也在朱岳等人的辛勤耕耘下,开拓着一片属于它的广阔天地。

2018年年底,朱岳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他相信文学的未来,不会是鲁尔福笔下铁板一样的土地,而将是一片肥沃、丰饶的土地。”

随着时代的潮流涌进,出版业一度被视为当下的夕阳产业,但仍有无数和朱岳一样的编辑,日以继夜地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燃烧自己的生命只为他人做嫁衣裳,为打造文学的沃土而默默耕耘着。

“他们的工作琐碎繁杂,却意义非凡。”


“编辑这个行业,时间和质量是成正比的。”

在被称为“板凳一坐,一屁股冷”的古籍整理编辑岗位上,俞国林一坐便是十八个年头。

在他看来,要成为一个好编辑,除了要具有渊博的学识、甘于坐冷板凳的耐心,还需具备敏锐的眼光。

俞国林在阅读何炳棣先生的《读史阅史六十年》时,偶然发现其中一页印有西南联大总务长郑天挺的日记。由此,他萌生了出版郑天挺老先生日记的念想。然而,该书的出版却历经种种曲折。

郑天挺的后人考虑到日记中的私密性,始终未能就出版达成一致意见。出版的计划也一度耽搁。然而十多年间,俞国林始终未放弃出版的期望,他每年都会去拜访天津的郑克晟老先生,与其促膝相谈,两人甚至成了忘年之交。

在拿到这些珍贵的日记后,俞国林团队第一时间对日记手稿进行整理、释读与考订。终于在2018年1月,《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正式问世。该书作为西南联大时期的重要史料,一经出版便收获了一大批读者,并受到了学术界的热烈欢迎。

“虽然编辑的工作一向是为他人做嫁衣,但当他们以细小而绵密的针脚,连缀起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文献,为读者编织出一条条通往前人思想的小舟,便是作为编辑的高光时刻。”


“和编辑一样,文学翻译也是一种与孤独相处的工作。他们凭借对文学的热爱,独自泛舟于浩渺的词汇之海。以迟缓而审慎的态度,为读者扫除语言障碍,让人们得以领略到更多的作品。”

提起范晔,国内读者自然会联想到《百年孤独》和马尔克斯。

1995年,高中毕业的范晔,因北大西班牙语老师赵振江的一句“拉美文学大有可为”,误打误撞进了北大西班牙语专业。出于对拉美文学作品的热爱,以及想要将它们和别人分享的愿望,范晔尝试着在论坛上发表译诗,并由此走上了翻译这条道路。

2010年,正在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孔子学院担任中方院长的范晔,收到邀请他翻译《百年孤独》的邮件。这也是马尔克斯首次授权中国出版《百年孤独》。面对前辈们的珠玉在前,范晔稍有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接下这项繁重的任务。

“这是一个学武之人和功夫大师过招的机会。”

范晔所翻译的《百年孤独》,在上架后一度占据畅销书榜单的首位,其流畅诗意的翻译风格也广受好评。

“文学翻译是一种艰难的快乐,也是一种无可替代的快乐。西语文学是一块巨大而美丽的拼图,他想连同几代译者一起,努力去补全这块拼图。”


在第二集《二手书的奇幻漂流》中,有蜗牛和lulu这样一对来自上海的80后夫妻。从租书、图书漂流到快闪移动书店,他们一直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唤起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书籍的兴趣,将阅读的兴趣传递给更多的人。

热爱旅行的他们萌生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开一辆书车,漫游中国。蜗牛和lulu的移动书摊从上海出发,经江西、四川、甘肃、内蒙古、北京等地,跨越11个省份,行程九千多里。在咖啡馆前、音乐节上、水果摊间、菜市场里都可找寻到他们的身影,与书籍来一场美丽的邂逅。

有一次,lulu和蜗牛来到了上海的岑卜村,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留下的更多是老人和孩童。在这里卖书,能卖得出去吗? 蜗牛和lulu却觉得书卖多少倒无所谓,他们觉得只要能让更多的人接触到书,对书感兴趣就可以了。

最令人动容的的是一个镜头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奶奶,低头翻阅着焦波的《俺爹俺娘》。

老奶奶说,我好久好久没有看书了。虽然老奶奶没有从蜗牛和lulu那里买走一本书,但他们都在这个临时书摊上收获了分享的快乐。

“其实我觉得,有些幸福感并不是用金钱去衡量的,它可能一种分享,就会带来一种幸福感。”

载一车精心挑选的书,与心爱的人一起,开一辆书车漫游中国。蜗牛和lulu正是用流动书车这种分享的方式,让更多的人体会到阅读的乐趣,收获美好的回忆。


在第五集《快时代的阅读指南》中,有这样一个身影令人难忘。

朱利伟,一名普普通通的图书编辑,同时也是一个手不释卷的爱书人。

无论何时何地,她总会在包里装上一本书,利用一天中的零碎时间进行阅读。每个工作日的早上从亦庄桥地铁站上车,上下班通勤一个多小时,一年来,朱利伟在喧嚣的车厢中总共读了几十本书。可能是因为爱书人总会找到彼此,朱利伟在通勤路上读书的同时,也会细心留意那些和她一样的地铁上的读书人。随手一拍,便记录了当时这些人读书的样子。

“不管他们在读什么,他们手里的书好像都在发着光,在地铁里边吸引着我去拍下他们当时读书的样子。”

她将地铁上拍下的照片整理成册,上传到豆瓣上,命名《地铁上的读书人》。这些随手拍下的阅读瞬间,一经上传便赢得大量关注,也重新唤起了人们对阅读的热爱,更多的人开始尝试利用碎片化时间来阅读书籍。

在朱利伟的镜头下,上下班高峰期的北京地铁仿佛是一座流动的图书馆,让每位愿意看书的旅客得以在此驻足阅读。出站后,迎接他们的仍是快节奏的现代生活。

“在手机垄断都市人精神生活的今天,在熙来攘往、拥挤不堪的地铁上读书,或许是最没有仪式感的阅读场景,但他们的存在提醒着我们,阅读如同柴米油盐,都是生活本身。”这是新京报·2018年度好书致敬礼中年度阅读场景的致敬词。

“在地铁上读书的人,他肯在那么拥挤的环境里,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边沉浸到书的世界里。在他疲惫的身躯里边,还能够藏着一颗喜欢阅读的心,我觉得这样的人,内心一直有一种向上的动力吧。”


导演罗颖鸾说:生活是一颗随时爆炸的原子弹,阅读是一座随时携带的避难所。生活烦杂,喧哗,吵闹,一地鸡毛,但是还有书籍。

在当下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阅读方式和阅读场景都在快速更迭。《但是还有书籍》这部记录片借着胡歌的声音,讲述隐于文字之后的书人书事,这无疑为我们打开了认知书籍幕后的工作者的窗口。它让我们知道看到了有这样一群人在默默守护文学抵抗着时代的浮躁,即使阅读者越来越稀缺,依旧有人在坚守文化阵地,在浩瀚的书海里,杀出一片血路,争得一片土地。

虽然我们仍在为生活四处奔忙,虽然我们曾无数次在孤独的边缘行走,但是,还有书籍;还好,还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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