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母亲·老黄牛

母亲喂养过牛,猪,狗,猫。

每一种动物都养成了她的孩子,或者说和她孩子在同等的地位。那些牛狗猪猫甚至比她的孩子更懂她。

记得喂了一头牛犊,每次母亲在院子里,小牛总会“哞哞”叫,母亲也会给它填新的草料,或者抚摸它的脖子,和它说说话。那时候,我总是笑母亲迂腐,现实版“对牛弹琴”,母亲从不置辩。小牛犊在母亲的调教下,学会了耕地,拉车。被别人借去,每次因为各种原因,滑脱缰绳跑掉,也是母亲去找,拿把草呼叫几声,小牛就应声而来。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它,因为那年收土豆,我妈分给我拉土豆的任务,但是我也不会赶车啊。我娘说,不用赶,牛听话。

果然,架子车一举,牛自己来了,我把各路绳索绑好。它就自己出发了,一路上,见人躲人,见车躲车,简直就是智能骑车的配置,直接走到地里,在土豆堆前立定。它是怎么知道今年的土豆种在这块地里?母亲说,耕地的时候,它就知道啊!


那一次,刷新了我对牛这种物种的认知。小牛犊在我家渐渐长成一头老黄牛,那年,我们都要外出求学,不得已,要卖掉这头功勋卓著的老黄牛。

母亲把缰绳递给了新的主人,牛落泪了,大大的眼睛里,泪珠子缓缓的滚落。那一瞬间,母亲反悔了。“不卖了!不卖了!给多少也不卖了!”母亲哽咽了,抚摸着牛的脖子。

“那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母亲在不舍与诚信中纠结、矛盾,挣扎。最后她选择了后者,其实,她选择的是她娃的前程。她用卖牛的钱给她的孩子交了学费,用牛的未来换取了孩子的未来……在人生的道路上,总有一些人与物是为别人牺牲的。牛被新主人牵着穿过村子,爬上对面的土山,在拐弯的地方,站着回头“哞哞”的叫了几声,被牵着消失在母亲的视野里,母亲立在脑畔上,久久不肯离去,就想当年目送送她的儿女外出求学一般……

老黄牛回头,是在和它的主人,我的母亲告别,和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小山村告别,和它耕耘过的土地告别。

几年后,母亲路过邻村,看到那头老黄牛在村子里栓着,皮毛不再那么光滑顺溜,似乎瘦了一些。

母亲忍不住说了一声:“这就是我的牛啊!”老黄牛朝着母亲“哞哞”叫了两声。它的回应是听出了主人的声音,也大约懂得主人也记着它呢。

无论人还是物,在心里扎了根,就永远有了归属。就想禾苗生长的土地,那就是禾苗的家。我们生活过的熟悉土地,那里有我们的根,出走越远,牵挂就越多,根就牵扯的越疼,有时候,拔出的不只是泥土还有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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