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祈祷诗人東邪

“祈祷诗人”—— 专访祈祷诗人東邪


【背景介绍】東邪,自称“逸君”,虽无专业教育背景,但多年来他独自研究文学、哲学,特别是诗歌,与国内诸多诗人、学者均有所交流。

当代文明下制造的漩涡里,似乎绝大多数人都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还有一些人,冷静站在过去、现在、未来的边缘,用亘古未变的道理温暖自身。他们只是很小的一束光,而且往往被掌握“真理”的大多数人视为“怪人”和“疯子”。但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植根于这个世界的方式,无所谓对错或好坏,而那些所谓的“怪人”和“疯子”,却往往有着我们“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情怀和境界。

在当代中国诗坛中,有着独特精神的诗歌写作者已经为数不多,可以说这样的诗歌写作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大概就是我们采访東邪的原因吧。


1、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東邪:一个诗人

2、作为一个诗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東邪: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在于,他清楚自己写的是什么,这就足够了。

3、你怎么看待中国当代诗歌?

東邪:中国当代诗歌的立足点还很不清晰,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定位,就像刚刚我说的,知道自己要写什么,清楚自己写的是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过于模仿别人。比如在海子逝世后,中国诗人一度迷失了自己,模仿海子诗歌的诗歌创作者比比皆是,呈现出了“全面海子式诗歌”的局面。

而纵观当代,口语诗的写作也已经让当代诗歌创作进入了一个下滑的趋势,很多诗歌写作者并不知道诗歌真正的涵义,盲目模仿一些口语诗人,注重多产却不注重质量,以为口语才是诗歌唯一的写作方式。很少有人去注重学习西方那些诗歌大师的作品,却禁锢于口语诗的圈子,一直在模仿却从未有真正的思想性的诗歌作品问世。

4、那你觉得西方诗歌可以作为中国当代诗歌的范本吗?

東邪:西方诗歌可以作为一个模版,但如果要发挥汉语言的精髓去进行诗歌写作,则必须从中国古代诗歌中去寻求。中国古代诗歌,影响了西方诗歌的近代发展,比如说唐朝诗人寒山,就深刻影响了一批美国诗人,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庞德。中国古代诗歌也催生了日本的俳句,俳句来源于中国汉诗的绝句,是中国古代汉诗的诗歌形式经过日本化发展而来,俳句又影响了西方诗歌的意象语言。所以,由此可见,古代诗歌可以作为当代诗歌的范本,以此融合西方诗歌,这样中国当代诗歌便可以找到立足点和新的发展方向。

5、因为什么样的契机或经历,你对诗歌开始感兴趣,并自己写作诗歌?

東邪: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重要,万物的发展本就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要说一个答案的话,可以说是诗人但丁影响了我,阅读他的【神曲】,让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震撼,至此开始了诗歌的朝圣之路。

6、我看到你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逸君”,为什么叫“逸君”呢?

東邪:“逸君”这个名字应该拆开来看,“逸”即安逸闲逸,所以“逸君”是意思就是:安逸闲逸之人。起这个名字,也是我对自己的心态和生活的一种追求吧。

7、你认为诗歌写作应该注意的是什么?

東邪:诗歌创作应该海纳百川,集采众家之长,把哲学思维运用到诗歌创作中,秉持天下万物皆可为我所用的思想。创作诗歌,应该顺其自然,以自然的规律去创作诗歌。什么是自然规律呢?!你可以去看看,新叶在枝桠萌芽,青草从土地滋长,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刻意的去生长,也没有强迫自身去生长。诗歌创作也应该是如此,自然而然的,顺应万物的规律,顺应自然的规律,不刻意强求、不急躁,以自然的心态和写作方式去创作诗歌。

8、你对当代诗人的处境怎么看?

東邪:诗人是属于诗人的,不是属于大众的,注定不会被大众所理解。所以在世人的眼中,诗人注定成为一个笑柄和疯子。哲学家尼采曾经深刻的说过一句话:“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他乐极生悲,可他的强光紧接你们的黑暗”。——这句话可以作为对诗人处境的最好诠释

9、你认为什么是诗人?

東邪:诗人在这个世界上,扮演的是一个先知式的角色。诗人的任务是上帝赐予的,所以他要完成人世间的使命,就是写一部类似圣约翰预言的书。

10、诗人有没有自身的局限呢?

東邪:诗人的局限在于,大多数的诗人们在各自的山谷中徘徊,所以作为一个诗人,不能只徘徊在自己的山谷中,而应该作为一个“攀登者”,朝着那高山之巅不断的向上攀爬。

11、你觉得什么是诗?诗的本质是什么?

東邪:诗歌应该契合万物,同时要让人们认识到神秘与幽玄,即认识上帝。当人们不再关注外界,而转移到内心时,从“向外看”到“向内看”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心来感应上帝的存在,来接近上帝。所以诗歌就是一座桥,建构着人与上帝的关系。这就是诗人的目的——让人类认识自己,让人类认识上帝。

真正的诗歌,不是去追逐奇闻异事,也不是标新立异,而应是去探索起源、灵魂、自然以及信仰问题。诗歌就是让人类认识自己、认识上帝。诗歌浸透着经过转换的传统哲学母题,从万物中认识到自己,认识到上帝。与神对话,看见了自己的存在。

12、你好像很注重诗人的使命,那你认为诗人的使命应该是什么?

東邪:诗人的使命是将一切的存在揭示出来,并不去增加一物和减少一物。此岸的存在虽然并不存在于彼岸世界,但是彼岸世界的存在恰恰是此岸存在的反向性存在,在我们所置身的现实尘世之中,通过揭示现象的存在,我们可以认识到混沌和模糊性,混沌和模糊可以显现出这个存在世界的不确定性和变动性。因而,人与万物都处于一种矛盾中,在这种矛盾中又互相依存,中国道家的阴阳学也揭示了这种存在关系。

诗人的任务是揭示事物的本质,传递神的启示,所以诗人必将长久孤独寂寞。诗人必须坚守孤独,接受孤独,带领孤独去认识存在的价值。但是诗人不可言之孤独,孤独是诞生于对世界的抽离和反抗之中,只有在这种孤独状态中,才能将万物状态准确地表达出来。

13、你一直在说诗歌和上帝的关系,为什么要这么说?

東邪:我所说的上帝,并不是宗教上的上帝,而是一种核心的精神,但也可以作为宗教上的上帝来看。不过,如果把我说的上帝完全等同于宗教上的上帝,则会陷入迷误。

14、你信仰宗教是吧?你对宗教怎么看?

東邪:是的,我信仰宗教。但我认为,有多少宗教,就有多少种通往神的道路。认识神的方式只有一个,而通往神的道路无数。各个宗教之间虽有不同教义,对造物主的阐释也不尽相同,但其终点却是相同的。不同的宗教就像不同的登山者,虽然攀爬道路不同,但当我们在山顶上相遇,我们便会知道其实我们并不冲突。所以,我更相信殊途同归。

15、你对真理怎么看?

東邪:那终极的真理是我们所得不到的,它们早已被死者所带走,只有死者真正获悉它们,所以也只有死者才知道我们中谁是正确的。既然只有死者知道,那么我们现在谈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意义。

16、你为什么自称祈祷诗人?

東邪:祈祷,是对未知事物的敬畏,是对神圣事物的虔诚,上帝、自然、宇宙......都可以作为祈祷的对象,我自称祈祷诗人的原因即是如此。祈祷诗人不是宗教诗人,我不认为我是宗教诗人,我不为任何宗教去写诗。我所坚信的是,必有一个值得仰望的对象让我们为其祈祷。

17、你解释一下你的祈祷诗歌吧?

東邪:诗歌本来就是一场祈祷,我们还可向谁诉说?诗人依赖诗来道出有关生与死的真谛,诗歌为许多人——其中也包括诗人自己——提供了在传统宗教中无从寻觅的安慰。祈祷诗歌不是宗教诗歌,祈祷诗歌虽有宗教色彩,但祈祷诗歌不属于任何宗教。祈祷诗歌超验于宗教诗歌,在宗教诗歌之上,但写不好的话容易写成宗教诗歌。

我认为写作祈祷诗歌的诗人,首先要有信仰,没有信仰是无法写作祈祷诗歌的,因为没有信仰的人是没有其所要“祈祷”的对象的。我在这里所说的信仰,不仅仅局限在宗教信仰,而是“一切的信仰”。宗教信仰只是信仰的一部分,宗教徒有着认识造物主的方式,但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未必没有信仰。有人认为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就是没有信仰,这无疑是荒谬的,比如有的人信仰自然,敬畏自然的一切,这也是一种信仰,这种人也可以作为祈祷诗歌的写作者。

18、你为什么创立祈祷诗歌?

東邪:我不算是祈祷诗歌的创立者,我认为但丁和里尔克写的就是祈祷诗歌,他们就是祈祷诗歌的先行者,这从他们的诗歌作品中就可以看出来。但丁和里尔克虽是祈祷诗歌的先行者,只不过他们还没有祈祷诗歌的概念,我只是在他们的基础上进行总结,提出了祈祷诗歌这个概念。所以,我并没有创立祈祷诗歌,我只是在走前人走过的道路。

19、你最喜欢的诗人是哪些?

東邪:但丁、里尔克、荷尔德林、佩索阿

20、你最想见的人是谁?包括生者和死者。

東邪:穆罕默德。愿做其提灯书童,一辈子默默追随。

21、你都有哪些关系亲密的朋友?

東邪:芸芸众生都是我的朋友

22、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深感震撼,或者说刺痛你的心灵?

東邪:当我面对苦难时,我会被正在经历苦难的人刺痛心灵,这是唯一让我感到震撼的事情。

23、你喜欢什么音乐?

東邪:宗教音乐、印第安音乐、中国古曲,以及一切让我感到共鸣的音乐。

24、你觉得人生的使命是什么?

東邪:认识自己、认识生命、认识万物、认识上帝。


【编者按】:采访東邪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位诗人对生命和诗歌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和感悟。采访東邪这个过程无疑是一种心灵的憩息,在和他交流中我能感觉到一种静谧,我很享受着这种静谧。在静谧中,我们探讨着诗歌、哲学和信仰,似乎一切烦恼和忧愁都在这种静谧中被隔绝开来。在和東邪的谈话中,我第一次感到诗歌的神圣,这种神圣是我之前采访其他诗人所没有过的。他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性,也很有意思,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東邪,他在当代这片精神荒漠中,默默坚持着、践行着上帝所赋予一个诗人的精神和使命,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照亮了重重的黑暗,润泽了贫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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