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一切的人们 三 狗衔细羽

       犬科动物的灵性实在让人惊叹。他们的耳朵随着大自然草木的风声而起舞,他们的眼睛在夜幕中发出暗绿色的光,他们是黑暗的使者,是坚韧的使者。于苏斯是人,而奥莫是一匹狼。于苏斯古怪刻薄,却与奥莫情深意笃。

  相比之下,某些蠢笨的家伙只会抖一抖肥胖的身体,沿着墙根从这头走到那头,无不用烦人的大叫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他们的同类更加悲惨,食道里塞满铁管和成把玉米。

  每天中午下午,我例行公事,从沿溪路钻进一排又一排底楼,一圈又一圈小区;从三角巷充满青苔和湿泥沙的小径,窜到旺桶楼平滑石砖铺成的高台,一遍又一遍呐喊。中午人们在家的多,下午比较清闲。每天要走的路早都烂熟于心。开始做着事是我满怀信心,因为同行实在不多,至少我还不知道这小镇上有别人。后来我标准的、平淡的呐喊声变了,变成杜鹃啼血猿哀鸣;现在我逐渐觉得没必要强迫和折磨自己,反正结果都一样,就用这戏谑和喜怒无常的声音来逗一逗街坊们。我身兼数职,用年轻人体面的话来说是自由职业。我狡猾得很,当学校门口没有奇怪的“便衣”在装作若无其事地转悠时,我就推了车卖些发糕,矿泉水和糖果(人气确实不如面筋哥和凉粉姨);当开车巡逻的城管们倦于工作,通常是双月单周周三周六、单月双周周二周七的时候,我就带个圆帽替新疆人坐在中草药摊位上;或者去三好便利店帮店主买点东西——店主通常在花玻璃后的隔间里搓麻将。

  我太简单,简单得几乎不顾自己的衣食住行。我又太经验颇多,所以我简单。

  就是这样的我,也无法维持收鸭毛的活了。我厌倦了鸭子破开喉咙垂死时却异常镇静的样子,以及它们永远地闭上眼睛后,被塞入沸水和卤水桶中的样子······人们基本上是听到我阴阳怪气的吆喝声,心血来潮才捉起鸭子的,极少有人提前就打算好的,所以我总是等上一会儿。

  沿溪路有一间狗肉店,这是谁都知道的。老板是一个额头宽大,牛眼方面的外地人。大门两侧的方柱上写着“神仙都跳墙”之类的蠢话。门前右转是两个笼子,比老式电视机略大一点,里面一般各放着三四条狗。样子瘦弱但有一股尖锐的杀气和苟且狡猾地存活下去的意念,和老家的土狗一样——就是经常穿街走巷,到处嗅探和张望,到了饭点变低三下四地串门蹭食的那种。

  说来也怪,我从没见过他们如何把买来的狗装进笼子里,也从没见过他们如何把狗拎出来杀掉,也许是因为我的作息时间。但我倒见过精明的捉狗人,他们乎乎地骑着摩托,摩托后座安着笼子;宽额头见了狗,用挑剔的眼光看狗的鼻子是否湿漉漉——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原来在露天市场卖菜的张富前天放弃了广场出租宝马、奔驰、奥迪、碰碰车的职位。他早就疲于满面春风满脸堆笑地与最紧初出茅庐初出深山的城管们“推心置腹”地交涉。有诗为证:

  黑衣出山心摇曳,溢尽美言认他爹。

  苟在当下千钧时,卷土重来未可知。

  白白净净的城管们终于“假戏真做”收缴了众豪车。由于“涉案物资”较大,不方便直接销毁。现在他要寻找新的营生了,竟然叫上了一面之缘的我。

  “老鸟说这活好挣钱,难的就是要一时狠,胆大心细。他说开了这个窍就好办了,怎么说?比你那活好些吧······昨天我去到他那里,你去一趟?”

  “······行,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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