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2

断肠人,二胡曲,枉思君

往东十里,有座大山名曰望月山。在望月山的山脚下,三里的地方有一个村落,村子靠山面海,周围的原始树木将村庄紧紧围住,村外是村民们开垦的田地,田地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这是通往村中的唯一一条土路。村子因望月山而得名望月村。

村里住着十几户人家,世代以捕鱼为生,与外界很少来往。

就在十年前村中发生了一件事……

那一年他二十五岁,她二十三岁,两人在村中周大婶的撮合下喜结良缘。婚礼在乡里乡亲的声声祝福下完成的。没有高堂礼拜、没有八抬大轿,亦没有亲人的参与。拜天地时,一条红布带缠成的花,两人一人一头牵着。夫妻对拜后,村里邻居们散去,没有闹洞房,亦没有婚宴。

婚房中一张泛着青竹芬芳的,新竹床上放着一只玉手镯,下面铺着一块红布。床前的木桌上的两杯合卺酒旁,两只红色的蜡烛静静地的燃烧着。桌子上还有一些花生,和一碗红枣。

新娘子头上并没有盖头,身上穿的是打着补丁的红色对襟袄裙,一双绣着红花带袢的布鞋,鞋袢上各系着一只铜制的小铃铛,新娘小心地挪动着脚,不知是因为心中的不安,还是想起身搀扶丈夫。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刚要起身的新娘,被迎面而来的夫君挥手制止了。

新郎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床边,一手扶着床沿转身坐在了新娘的身旁,轻轻的拿起床上那红布上的玉手镯,温柔地戴在新娘白皙的手腕上。说道:”这是娘留下的,是我的所有。“说完,新郎随后又用手比划了一遍,新娘这才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床头边地上的一个毫无装饰的木箱旁,弯身从箱里取出了一个包浆厚实的二胡,送给丈夫后,两只手比划着,大概是说:这是爹留下的,是我的全部。随后用手指了指箱子,箱子里放着一本泛黄的老曲谱。

新郎本姓顾名善良,望月村本村人士,自幼在村中长大,十岁那年顾善良的父亲跟随他人一起出海捕鱼,同船之人有一年岁六十的老汉,他本不应出海,因其捕鱼经验丰富,又将近年关,想着多捕些鱼,换些钱财,没想到后来突遇风浪,本来大家水性颇好,自救自是没问题。

可就大家游至浅岸的时候,顾善良的父亲顾良忠发现少一人,是那位六十岁的老汉,由于体力不支,眼看要溺水,此时其余之人已匆匆上岸,皆无力返游救人。顾良忠来不及休息,返回救人,不料在老汉和顾良忠上岸时,顾良忠由于体力透支,突然晕眩,仰身倒在了海边的乱石上,脑部重创,众人将其抬至家里时,在顾善良和妻子的面前去世了。

失去了父亲的顾善良和母亲艰难度日,顾善良母亲因丧夫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只好带着年幼的顾善良出村寻求谋生。然天意难测,祸不单行,本已在外寻得一处厨娘工作,后被主家子女争家产之事牵连,被主家儿子污蔑毒死主家夫妇。被买通的官府判了死刑,活活冤死在牢中。刚成年的顾善良虽因年幼逃了性命,却也因此事被主家儿子打伤了一只腿。

顾善良和母亲出村时,那被救的六十岁老汉极力挽留以求报恩,顾善良的母亲受旧社会封建思想荼毒,说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她还带有孩子,是有诸多不便的。“

为避人口舌,选择了外出谋生。

最后命丧他乡,这倒难为了跟随母亲流浪他乡的顾善良。后来顾善良卖身葬母,又在他乡苟延残喘的生活了三年。三年守孝期满,带着他母亲的骨灰,一路乞讨回到记忆朦胧的望月村。

说来也巧,俗话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自然有个了结。被救的那位六十岁老汉未报救命之恩,心中始终放不下往事。心事越来越重,后重病加身,在顾善良和他母亲离村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终了交代后辈之人说:心有一恩,未能偿还,终有遗憾,恩人遗有一子,离村五六载未归,今命寿已定,报恩一事托于吾儿,切记!切记!“说完便咽下了气。

新娘本姓秦名恩偿。亦是望月村人士,从小体弱多病,父母为其看病买药花光了所有积蓄,才换来一线生机,寻来一名医,实该秦恩偿命不该绝,虽捡回一条命,却也落下了终身残疾,失了声音成了哑女。

新娘的父母整日奔波在看病的路上,钱财耗尽,身体也日渐虚弱,艰难的将秦恩偿抚养成人,后应多年落下的旧疾复发,双双不久后便命归于西。

父母离世后,秦恩偿留在村中以父母留下的二亩田地为生,平时为乡里邻居缝缝补补衣服,赚些钱财补贴生活。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能平淡度日,这也是一位弱女子最大的能力了。

巧的是这位新娘就是那位被救的六十岁老汉的孙女。救下老汉的恩人顾良忠亦是新郎的父亲。

顾善良和秦恩偿喜结良缘后,虽然两人都有残疾,但生活中顾善良勤勤恳恳的劳作,忙完农活,闲时便出海捕鱼,换些钱物补贴家用。秦恩偿如往常一样给村里人缝缝补补衣服,后来还学会了织网补网,赚的钱不比顾善良的少。两年后,两人育有一女,取名顾天意。

随后三年里,顾善良和秦恩偿又生下了一子,取名顾天福。膝下子女双全,两人的干劲更足了,经过努力,生活也渐渐地安稳起来,也攒下了一些家底。

然而世事岂能如你我所料,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天秦恩偿做好了午饭后,为在田中做活的顾善良送午饭,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了一人。

当年顾善良与母亲在外谋生的主家儿子做起了鱼货生意,恰巧这一天来望月村准备做第一单生意时,在进村的路上偶遇到了秦恩偿,见其颇有几分姿色,便起了色意,上前调戏一番,没想到秦恩偿愣是没搭理他,一句话也没说,急忙躲开了。

可被迷昏了头的那位主家儿子可不怎么想,他觉得秦恩偿不言不语地躲开是含羞的同意。鱼也顾不上买了,便一路悄悄尾随秦恩偿至家中,到了家中见四下无人,只有在院中玩耍的一男一女两孩童,一时间激情难耐,乘着秦恩偿进屋时一把从背后将其抱住,秦恩偿是哑女喊叫不出,虽极力反抗,但力气那能是男人的对手,在院中玩耍的孩童听到了屋里秦恩偿因反抗弄出的动静,便进屋寻看,秦恩偿急忙打出手势叫儿女找田中的父亲顾善良,孩童们倒也懂些手语,立马就去找顾善良回家。

顾善良赶到家中时,屋内一片狼藉,妻子秦恩偿摊躺在床上,两行清泪早已浸湿了衣被。

失了身的秦恩偿整日郁郁寡欢,不久后便乘顾善良不在时,终究还是寻了短见。

秦恩偿留下了一封遗书:吾已失贞,无颜于世,愧对夫之情,今归赴黄泉,心有不甘,家道尚好不易,儿女勿牵,勿寻仇,远隐于世,只愿来生重逢。勿思,妻去……

面对妻子的糊涂,顾善良最终没有过了心里的那一关,他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更无法让妻子受屈而去。

再三思量,他决定了……

那日强辱了秦恩偿的那位主家的儿子,回到家中毫无愧意,看样子是惯犯,仗着自己有些钱财,买通了人脉,被欺负的良家妇女只能忍气吞声,后白白丧了性命。此人这些年的平安无事终了还是得有个结果。还是那句俗话:“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一夜间那位主家的儿子全家都死了,望月村的顾善良也疯了……

十年后,人们在村中见到了一位似曾相识又不识的,披头散发的老人,手里抱着一个二胡,腰间别着一本泛黄的曲谱,疯疯癫癫的,一男一女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却不曾进前。

后来这位老人就一直在村口田间中的那一条蜿蜒的小路上来回走着,拉着二胡,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便荡漾在田间。听起来很好听,但仔细听时便会不禁落泪……

时间久了便没人搭理他了,因为人们知道他只是个疯子。

唯独疯子在村口拉着二胡……

这是回村的唯一的一条路……

卿本善良,奈何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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