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2

我是一个门把手

我是一个门把手，嗯，对，就是你家门上的那种门把手。

我已经多大年纪了？我忘了。记年龄干嘛呢，我们又没有什么十八岁未成年限制。不过我好想也挺老的了，睡了一觉，就好像好多年过去了。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我没有父母，哦，我们都没有父母，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记得我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很早很早之前，有一个人把我用一种会冒星星的大家伙把我焊起来的，固定在门上，就一直到现在，我应该也算这房子里的老人了吧。

我在这个房子里很久了，看了好几批人进进出出，现在住在这里的，是一对老夫妻带着几个孙子孙女。几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挺热闹的。老夫妻年纪也挺大的了，都八十岁左右，老头子还算硬朗，没事在家看看电视打打麻将，倒是那个老奶奶，整天身体不好还忙里忙外的。好几个孙子孙女，说也奇怪，有时候一起都在闹得我都受不住，有时候就剩一个在这，有时候一个孩子都没有，就老夫妻自己俩在家。

我喜欢看这家人吃饭。看饭桌上冒着热气，听老奶奶说东家长西家短，老头子时不时问一句，几个孩子到处跑，吃着饭都是叽叽喳喳的。我们啊，是不用吃饭的，也不会饿，但每次看这一家人在桌边围着一团热气我就感觉有点心痒痒，唉，也不对，按理说，我也没有心。每次吃饭，老头子都是等老奶奶把饭做好了才从房间里慢吞吞地走出来，有时候，老奶奶就和孙女唠唠嗑，等打麻将的老头子回来吃饭。老头子是从来不做饭的，很少，我记得就几次老奶奶身体不舒服，老头子做的饭，炒的菜看着就没有老奶奶炒的精细。但也奇怪，老头子这么懒，在家什么也不干，老奶奶也不恼。听说这两天老头子惹了事，打麻将的时候和另一个老头儿把一个老奶奶惹了，茶杯被摔了不说，手都被抓破了，情急之下推了那老奶奶一把。结果那老奶奶还不罢不休了，在人打麻将家的门前骂了好几天，还说要找这个老头子算账，整天纠缠不休。这天中午，老头子吃完饭拿着家里的旧杯子要去打麻将，老奶奶不放心放下没吃完的饭，说要走在老爷子前面去看看，防止那纠缠的老奶奶又来找麻烦。果不其然，老奶奶刚出巷子口，那来纠缠的老奶奶就一下子扑过来去拽老头子，老奶奶一把把老头子护在身后，那明显来闹事的老奶奶开口就骂，老奶奶也不甘示弱骂回去，一边把老头子护送出去。老头子是个退伍的老兵，平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哪里应付得了这泼妇骂街的纠缠，半天说出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无吊味呢？在家吃饭的孙女听见声音出去劝说，谁知倒被那纠缠老奶奶一骂，这家老奶奶可真生气了，骂老人骂小孩，当即大吵，最后还是被孙女拉了回来。

我在家里睡着觉哪里知道，这还是听晚上邻居来串门说的。哎，你别说，这老头子和老奶奶还挺好玩的，八十来岁还这么硬气，说白了，也就是家里长家里短的事，我也习惯了，毕竟我是这房子的老人了，日常的事见的多了，反倒睡不着了，整天嗅着这房子里的烟火气，想想老奶奶平时的柔柔弱弱和她把老爷子护在身后的硬气，挺好玩的，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又说不上来。我又忘了，我没心啊，说不明白这感觉。

我是一只门把手，很老了，差不多和这家老头子老奶奶一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