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已桑田

      曾经沧海已桑田

         

          一

  初夏,也不确定是这个时候,只是天不热,且不冷了。

  某片竹林里,两棵野橘树上,每年的这个时候会照例渗出几处树脂,于是贪食它们的凤凤,也照例落在上面。照例,一只手发动了袭击,盖住,捏着看,是只金色的。

  田边,海清白而嫩的小脚在泥水中晃荡着。烈日下,一个年青却略显佝偻的汉子正在耕田,那是海青的父亲。德叔走来,海清家的狗冲其一个劲叫唤。父亲呵停老牛,摸出一把泥朝那狗扔去:“蠢东西!叫你的爹!滚回去!”待德叔走过,小海清方是想到了什么,张嘴大笑。父亲也是邪魅一笑。

  远处,传来长山的呼喊声,海青用询问似的目光望了父亲一眼,还未等同意,便先走一步了。

  这里地处中国最深处,也是中国最安全,又最平静的地方。眼下是2000年,中国人吃得最饱的时代来临了。

  “你看,我捉到了一只金色的凤凤!这可不常见。”

  长山摊开手掌,仅用拇指扣着一只虫子,得意的向海青展示着。那是一种甲壳类昆虫,类似瓢虫,普遍都是暗红色的,被孩子叫做凤凤。凤凤衍然成为村中孩童们的玩具,他们把用来缝衣物的线系在凤凤的腿上,凤凤则发出嗡嗡的声音,牵着孩子们四处跑;要是北山的酸橘树开始流出树脂时,孩子们就知道,捉凤凤的时候到了。

  一只金色的凤凤,的确令人羡慕,光是放在罐子里养着,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毕竟,物以稀为贵,孩子们之前也是如此。

  “给我吧。”海青说。

  “那不行,我也只有这一只。”

  “那我拿东西跟你换。”

  “嗯…你拿硬币跟我换才行。”

  “不行,那算了。”

  长山口中的硬币,是海青爷爷的遗物,确切的说是钢镚,一分五分的能够凑到两块钱。19世纪时期的旧币,虽然年代尚且不太久远,却也因为不再时兴而变得不太常见。物以稀为贵,之前海青也是向长山炫耀过一番。

  “我只能借给你,成不?”海青仍然不死心。看得出来,他十分喜爱这种独特的凤凤。

  长山犹豫了一会,若是再不答应就显得自己小气了,因为是海青先开口要的,而自己却还有要求。

  “嗯。”

  长山点头同意。一只手接了钢镚,一只手接了那只金色的凤凤…

  乡间的黄昏,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或许是峰峦间落日余晖的不舍,或许是青山下炊烟夜色的孤寂,还有那昼夜交替时大地余温的无奈。万物可见的火热了一天的热情,也都随着赤红的晚霞渐渐消退。在这样的情景下,两个各自都怀着不安的孩子碰了面,皆看到了对方脸上显露的歉意。

  “死了…”

  海青虽然说得极小声,但长山不至于听不到的。然而长山却没有半点怨色。相反,他仍然一脸的愧色,甚至因为不安和尴尬而不由自主的望向他处。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某处,大声的说道:“海青,你妈回来了!”

  海清一抬头,瞧见一个女人,拉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背着个大布包,缓缓地从村口走来,夜色正紧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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