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安世三人一走到楼下,就看见云沐颜坐在酒楼门口右边的台阶上,右手撑着下巴,衣袖落到手肘部分,红色的痣在洁白的手臂上更加清晰。
看到他们下来了,她立马站起来笑着跟他们说话:“你们办完事了吗,要不要一起去逛夜市!”
没等他们回答,又说道:“去吃碗面吧,我看到一个面摊,有好多人,想着味道应该不错。”
没等他们回答,云沐颜就拉着独孤安世的手腕向前走,熟练的动作,就像做过了无数次一样。
侯远洋笑了一下没说话,白空尘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独孤安世也没有让她停下。
几个人就这样到了面摊,云沐颜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忘了松开独孤安世的手,独孤安世没说什么,只是想着小时候的事。
直到她清脆的声音传来,他才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这久违的温暖让一向进退自如的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
“老板,四碗面,麻烦快一点!”
云沐颜声音很大,也很熟练,出门在外,她早都学会了,说完后就熟练地替他们摆好筷子,到独孤安世的时候,明明只是普通的道谢,云沐颜还是脸红了。
“好嘞,一位姑娘三位公子,四碗面!”
面摊老板兼打杂的中年妇女洪亮的声音传来。
“云姑娘,我们城主的手好摸吗。”
侯远洋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眼睛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啊?谁的手……”
云沐颜一脸错愕地看着侯远洋。
“云姑娘,看来你是不打算负责啊,这可怎么办啊。”
“啊,我刚才抓的……是独孤安世的手吗?”
云沐颜又后知后觉地问到,这下子他们都看出她脸红了,而且特别明显。
“我……这个……,抱歉,一时激动,搞错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我刚才抓了独孤安世的手!天哪!
云沐颜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独孤安世,她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心里乐翻了天,嘴上却不停地道歉。
幸好面端上来了,为了不尴尬,云沐颜立马抄起筷子吃面,面很好吃。
“这个面好好吃,你们快尝尝。”
云沐颜快速地吞下一口面,又对他们说到,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独孤安世。
白空尘和侯远洋已经在吃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觉得面很好吃,独孤安世却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好像从出来到现在他都没说过话,脸上也没有以往的浅笑。
“独孤安世,你生气了吗?要……负责……吗?”
见独孤安世心情不好,云沐颜以为是刚才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云姑娘你真可爱!吓吓你而已,还当真了。”
侯远洋倒是像一个恶作剧大获全胜的得意小男孩儿,而独孤安世则有些跟不上云沐颜的思路。
云楼主能教出这么……傻……的女儿吗?
他也想了很久,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字眼可以形容眼前的女子了。
“不用负责,面很好吃,云姑娘还是吃面吧。”
独孤安世淡淡地回答了云沐颜的问题。
“哦,那就好。”
见他们都不说话,云沐颜就想找话题缓解下气氛。
她原想着要负责也好啊!这样她就可以多和他说说话了。
“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到摘星楼来,我可以带你们去附近最好的酒馆、戏楼,那里我可熟了!”
“那下次我们有空就去,你请客。”
侯远洋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好,你们来就好了,我请客,怎么样,够意思吧!”
云沐颜拍着胸脯保证。
“摘星楼有什么好玩的?”
侯远洋也不管那么多,凑过去就问。
“有好多,我慢慢跟你说……”
四周依旧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很喧闹,可独孤安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生活充满了人情味儿。
两个人一边吃面,一边聊天,气氛总算缓和了,就连独孤安世看上去都开心了不少。
吃完面后,四个人就往城外的方向走,事情已经办完了,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了。
城外的路很窄,两边都长着一些杂草和不知名的小树丛,里面不时地传来蟋蟀等小虫子的叫声,配合着不远处的树上的蝉鸣,宁静的夏夜变得热闹非凡。
走到半路,四个人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人跟踪。
一开始以为是结伴而行的江湖游侠,可到后面才发现,他们特意放轻了脚步,一直都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快跟着的人也快,他们慢跟着的人也慢,显然有问题。
云沐颜刚想停下来看看情况,就听到了发射暗器的声音,正想躲开,却被独孤安世拉到了身后。
独孤安世回过神来才感到惊讶,对于他来说眼前的姑娘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他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还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许是他很喜欢她的欢声笑语吧,从五岁开始,他再也无法真心地高兴起来,就连脸上的微笑永远都是摆给别人看的,很少只是自己想笑。
白空尘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抓着剑柄,摆出进攻的姿势,侯远洋警惕地看向四周,两人站在最前面,云沐颜很快便回过神来,打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的手很大,很暖,也很安全,这是云沐颜的第一想法。
“出来吧,都被发现了,还躲。”侯远洋出声喊道,一点被追杀的感觉都没有,听起来还有一点嫌弃。
天很黑,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但习武之人的眼力比一般人要好,即使是在很黑的地方也能看清。
那些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共十来人,都拿着武器,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弩,有的拿着斧头……看上去凶神恶煞。
为首的人开口了:“永昼城城主,独孤安世,出门办事还带个女人,真是会享受。”
又有另一个人开口说到:“他自己长得就像个女人,被男人玩还差不多,怎么玩女人!”
说完,一行人都笑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难听的话,似乎下一秒就要付出行动一般。
独孤安世三人都没有反应,反倒是云沐颜先跳了出来,生气地说:“你们再说一遍!”
如果是白天的话就可以看出,云沐颜生气了,这些杀手要遭殃了,但晚上很黑,眼前的女子又背对着他们,所以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空尘和侯远洋以为云沐颜是好友之间的帮忙,就没太在意,只是盯着面前的杀手。
他们没有回答云沐颜,而是笑得更大声了。
云沐颜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最前面,那名为首的男人却感到一阵寒意,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放心,活腻了,我亲自送你上黄泉。”
口气不似以往充满活力,听上去很阴沉,很冰冷,跟凉爽的夏夜显得格格不入
话音刚落,还没等白空尘和侯远洋出手,云沐颜迅速地拿出靴子里的匕首,割破了杀手的喉咙,所有人都被云沐颜的举动震惊了。
独孤安世三人没想到云沐颜会如此生气,只是嘴上吃亏,待会把他们解决就好了,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仅他们,就连不把云沐颜放在眼里的杀手都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一丝感情的说话声从中间传来。
“小姑娘武功不错,但这是我们和永昼城之间事情,与你并无干系,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我说过让你们做好觉悟,有些人,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欺负的!”
云沐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个一个地看向他们。
在她说话时,血,顺着匕首滴下,还没来得及融入地面,就被灰尘牢牢包裹。
“刚才说过话的,笑了的,最好都做好觉悟,想好遗言了吗?”
云沐颜依旧在笑,看上去却很冰冷,跟上次面对山贼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白空尘很吃惊,看着背对着站在他们前面的云沐颜,他从未见过下手如此狠毒的女子。
此刻,他很好奇,他想知道,云沐颜会是怎样的神色,却只借由她的动作看到她把玩着匕首,还小心地避过了匕首上的血迹。
侯远洋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偷偷将将暗器拿在手中的同时还不忘跟云沐颜说话,“干得漂亮,你这家伙简直太对我胃口了!”
云沐颜回头看着他们,像聊天气一样随口笑着说到:“是我自己来还是一起上。”
杀手好像被云沐颜的话刺激到了,一时间,十来个人都向他们攻了过来。
云沐颜从满地的杀手里找了一个衣服没有弄脏的人,撕下一块布料把匕首擦干净,似乎是觉得这衣服也不干净,便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起来。
独孤安世看着云沐颜,想起父亲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但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多谢”,就又向前走去,侯远洋和白空尘直接跟上。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我们要回永昼城了。”
侯远洋看向云沐颜,好像对刚才的事特别激动。
“你们……要回去了吗?”云沐颜低低地问到。
侯远洋以为她舍不得刚刚才交到的朋友,立马口气随意地安慰云沐颜:“总要分开的,下次我们到摘星楼去,或者你来永昼城,都可以!”
云沐颜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向前走去。
侯远洋以为她要和他们告别,就立马跟上,可万万没想到,云沐颜这么猛,接下来的话把他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独孤安世,我喜欢你!”
不只是侯远洋,走在前面的独孤安世和白空尘也停了下来,云沐颜也没有停下,立马跑到独孤安世的前面,伸出两只手拦住他们,笑眯眯地说。
“独孤安世,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云沐颜没有放下手,好像是在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不回答就不准走。
侯远洋跑了过来,半开玩笑地说到:“原来你不是舍不得我们,而是舍不得我们城主啊!”
还笑嘻嘻地在独孤安世和云沐颜之间看来看去,那眼神,像是老早就知道一样。
愣了一下,白空尘用剑挡在独孤安世的前面,他对云沐颜有了新的看法,必须用另一种态度来对待她。
独孤安世一向都很淡定,还是第一次碰到云沐颜这么直接的人,但他也立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看着云沐颜的眼睛,又想到她刚才保护自己的样子,不忍心说出伤害她的话,可如果摸棱两可,反而会伤到云沐颜,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云三小姐,多谢抬爱,可在下只把云三小姐当成朋友,并无男女之情,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云三小姐误会的话,还请见谅。”
独孤安世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云沐颜观察着他的表情,好半天才重新露出笑容,笑眯眯地说到:“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云沐颜没有在意,只是开心地看着独孤安世,好像只要看着他,她就很满足。
独孤安世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走去,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从未有过这种经历……
云沐颜看着侯远洋,一脸威胁:“我们是朋友对吧!”
“对啊,你怎么又问这种问题。”
侯远洋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云沐颜的威胁。
“那你刚才说我可以去永昼城找你们,你们会带我去玩那也是真的吧!”
侯远洋怕云沐颜又说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就立马接口说到:“没错,可以,是真的。”
白空尘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侯远洋被云沐颜套路,一边看着独孤安世越走越远。
只好走过去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
“云姑娘如果真的想去的话就快跟上吧,城主已经走远了。”说完没叫一边的侯远洋就一个人走了。
云沐颜看到白空尘的表情很严肃,没有多想,只是快步跟上,一直紧紧地跟在独孤安世后边的不远处。
永昼城是番外帮派,不在中原,普通人来往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习武之人则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来缩短这段时间,有时甚至可以在一天内忘返中原和永昼城。
那里的人来自各种地方,有本土人,有迁移过去的中原人,有游牧民族,有西域人,有天竺人,所以永昼城有各种不同的文化和习俗,也有很多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
回去的路程很远,以他们四人的武功虽然可以缩短不少时日,却被想杀独孤安世的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唉,那些人有完没完,嘴上说着名门正派,暗地里派那么多人过来杀我们!”
这样的话侯远洋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这是他们上路的第四天,老有人跟在他们后面,或突然跳出来,说出来的话也是千篇一律。
“独孤安世,你们永昼城的人还敢来中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再或者就是,“独孤城主,有人要你的命,你还是留下吧。”
云沐颜也很好奇,一路走来,这样的人不少,可独孤安世每一次都没有要出手或是说句话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阿世,你对那些沿路追杀我们的人有什么看法吗,你以前是不是也遇到过很多想要杀你的人,就我所知,虽然永昼城的行事作风和中原上的宗派大相径庭,但都是胸怀坦荡之辈,而且你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独孤安世皱了皱眉,像是不喜欢云沐颜这样称呼他,但看她好奇的样子还是笑着回答了她。
“他们只不过是打着维护江湖的旗号,铲除比他们厉害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