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少女（16）

红木餐桌后的黄色碎花窗帘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妈妈和吴叶的声音淹没在风啸声中，连带着她们的五官随着窗帘的震颤忽明忽暗。吴枝眯起了眼，骤然降临的黑夜，使她失去了几秒的视力。再睁眼，她身处繁密的星空下，月亮的冷光洒在草地上，隐隐有露珠反射的光芒在草丛中转瞬而逝。吴枝犹疑地往前走几步，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仔细辨别，原来那是一件白色光外套，外套遮着一个鼓鼓的蛇皮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两步并作一步，将外套扔至一边，咬牙撕扯着蛇皮袋，无果。吴枝的手在身上狠狠蹭着，感觉手心干燥了以后，她才又去解蛇皮袋封口处用麻绳绑的死结。

当月亮被乌云遮住，周身一下子变得昏暗了，星星只是慵懒地在天上挂了几颗。吴枝瘫倒在地上，一旁的蛇皮袋打开，里面一颗头颅以及一堆烂肉，脸正对着天上的月亮，静如死水的眼睛挂在扭曲的脸颊上。那是一个少女的脸，浓密的眉毛上挂满了肉末和褐色的血痂。吴枝觉得这个少女长得很像绿子。那她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绿子编织的幻象，为何她要用如此曲折的方式向她传达信息，为何要去伤害百波？吴枝想不通，而此刻她的脑海回旋的是往日与绿子相处的点滴。

余光中白色衣角一晃而过，她迅速转头，却只看到一抹飘忽的亮色。她急忙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栽进土里去。吴枝憋着一口气，喊道：“绿子，你在哪！”她在回声中等待，却只迎来了悲鸣般的风声。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吴枝向声源处奔去，那样孱弱的身形，不是百波，还能是谁？无法言说的感动如同质感浑厚的浓汤，从她的口腔蔓延至胸腔，眼泪几乎在眼眶中打转了，一开口，说的却是：“百波你没死啊，太好了。”

百波又是不停地咳嗽，脸色通红，用沙哑的嗓音说：“你跑哪去了？”

吴枝慌忙解释道：“我可没故意丢下你啊，突然我就找不到你在哪了，一睁眼，一睁眼我就在家里了，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真正的家，再一睁眼，我就在这里了。你咋样，没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百波摇摇头，将手伸至吴枝眼前，张开手，一枚戒指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找到戒指啦，太棒了，怎么找回来的，等等，先不管这个，你能看见了吗？”吴枝感觉自己的脑子很混乱，词不达意的挫败感油然而生。看百波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她只好强忍自己激荡的心情，安静地站在一旁，手却仍不安分，一根一根扯着纤弱的蒲公英。休息了一会儿，百波才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很轻，“你看，天亮了，我们又回来了。”

吴枝“啊”了一声，扭头看去，太阳像是从云后一个使劲跃入眼帘，光芒四射，下一瞬，云层如同被扔入一枚石子的湖面，水花过后，留下一串温和的涟漪，湖光只在日出时璀璨。人声随着热浪阵阵袭来，让人心安，空荡荡的胸膛终于不再空虚。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自己一直屏息，连呼吸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