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丙申岁末,阅清人沈三白所著《浮生六记》,以为奇文,爱不释卷,心醉不已;又叹沈妻芸娘多舛命途,心碎不止,久难释怀。

自清光绪四年刊印迄今,单华文版本,沈作已逾百余种,尚不计外文译本,海内外传诵甚广;且流传于今,仅剩四记,《中山记历》与《养生记道》实乃晚清文人假其名号伪作耳,其声名之盛,可窥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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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四记中,《闺房记乐》并《坎坷记愁》更胜一筹,胜在“情真意浓”四字,且以《闺房记乐》尤佳最妙。个中妙处,实难转引,惟述其笼统。

乾隆庚子年,姑苏城里,沧浪亭畔,沈复与舅女陈芸结为伉俪,婚后二人举案齐眉,相爱甚笃,传为琴瑟和鸣佳话。二人吟诗,作画,聚朋,郊游,烹肴,情投意合,兴趣盎然。后遭变故,家道中落,加之为礼仪家教所累,历尽坎坷,芸娘积病身故,玉碎香消,至此天人永隔,不堪回首。尤贵处,二人善苦中作乐,不落俗世,于贫病交加中耳鬓厮磨二十余载,情深如旧,不由为之动容。

自《诗经》以来,中华文学史上,不乏谈情说爱之诗文,然或宫廷艳史,或奇闻淫事,或风尘知己,或才子佳人,如李隆基与杨玉环、西门庆与潘金莲、张生与崔莺莺、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少有涉及坊间男女正式关系如夫妇者,盖因儒家礼教二千年之束缚也。而沈之《闺房记乐》,为例外创作:所记所述俱为日常琐碎,淡平不奇,然笔墨饱蘸情真意切,又怀缠绵之情,无刻意做作,无扭捏作态,无学究之气,惟是清新真率、灵秀生动,读来如清风拂面,掩卷之余时有回味。与其余经典文学作比,妙在真言述真情,所谓不以文胜,而以质取耳。

言以蔽之,《浮生六记》诸记里,《闺房记乐》为当仁不让之精萃,且芸乃全书之核心。无怪乎,近人林语堂先生称芸为“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诚非过誉也。

芸娘,因沈复之记载而流芳后世;反之,沈复,因芸娘而得以其文其人名垂至今。何为因果,无从辨别。沈芸二者,绝世伉俪,既夫唱妇随,又妻吟夫和,乃一体两面,互为因果,本无须分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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