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节气

小满，第八个节气。夏天的第二个节气。“满”，《说文解字》解释为“盈溢也”，意思是水满了。后来延伸开来，就不仅仅是指水了。“黄四娘家花满蹊”“山雨欲来风满楼”“满面尘灰烟火色”“春色满园关不住”……延伸出各种具象和抽象的满。而“小满”也有两种解释，一种解释为水，因为降雨多，江河渐满。另一种解释，小麦之类谷物开始灌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物至于此小得盈满”，泛指各种果实，又不仅仅指小麦了。虽然还在孟夏，但春天已杳无踪迹，“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果实们正在趋于饱满的路上。一切只是“小满”，还不到“大满”。

然而二十四节气中，压根儿就没有“大满”。小与大相对，节气中有小暑，就有大暑；有小雪，就有大雪；有小寒，就有大寒。唯独有小满，没有大满。为什么呢？原因在于中国人对“满”充满了警惕，所谓“满招损，谦受益”。许多耳熟能详的观念都与此有关，比如：日中则移，月盈即亏；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盛极则衰，枯荣轮转……我小时候读书不错，听到最多的教诲就是不要“骄傲自满”，耳朵都听出茧来。连带生活中，酒喝六分醉，饭吃七分饱——什么事情都要恰到好处，不要太“满”。

每个节气都分三候。小满第一候，“苦菜秀”。苦菜是古诗文中的常客，宋代诗人王之望说：“朝来食指动，苦菜入春盘”，可见它自古就在人们的食谱之中。晚清重臣张之洞也有这样的诗句：“上山采苦菜，青青不盈筐。”“秀”是抽穗开花的意思。苦菜属于菊科，苦菜花颇有一点菊花的姿容。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苦菜花》，主题曲《苦菜花开》是那个时代的经典，我至今能想起那旋律。作家吴伯箫说：“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一点不假。

小满第二候，“靡草死”。靡草，一种纤细柔弱、随风倒伏的草。“靡”是随风倒下的意思，比如“风靡”“所向披靡”。古人认为，万物应时而动，这种草“感阴而生”，阳气强的时候，就会枯萎死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靡草再生又是明年。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大自然的有情体现在它的无情之中。

小满第三候，“麦秋至”，麦子成熟了。“秋”是“禾谷熟也”，成熟的意思。宋朝多位诗人写有“小麦青青大麦黄”，不知道谁才是著作权所有者。现在稻米是第一主食，东北都以生产优质大米著称。可是在历史上，麦才是黄河流域的主角。“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小满节气，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在大麦收获了。大麦收获和水稻插秧几乎是同步的事情，诗人们欣赏“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时候，农民迎来了忙碌的季节：“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比起感人的歌声，饥饿给人的记忆更加刻骨铭心。从记事开始，每到小满节气，肚皮空空如也，是一点都不满的。哭着要吃饭，让大我仅四岁的姐姐也无可奈何。好在一切都已过去，全民已经小康。唐代诗人吕岩以艳羡的口气描写牧童：“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很有画面感。这个吕岩可不是一般人，他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吕洞宾，不错，“八仙”之一的吕洞宾，道教的一代宗师。可见，即便在仙人眼里，能吃饱、有自由，才是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