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事情深埋记忆,总有一些新的故事将其牵动。
那件事,那个人,若非《二舍六房之七人》,我恐怕很难再想起那个晚上。
时间回到中学一年级。
那是当地最好的公立寄宿学校。奔着成绩为主的方针,学校有着近乎严苛的规章制度。宿舍,教室,食堂,厕所,操场,构成了枯燥乏味的中学氛围。
无趣呆板的生活,一天接着一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老同学转校,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有新人到来。
告别老同学,迎接新朋友,在那段时间,自我介绍似乎成了必备科目——这是极为有趣的事情。
当然,不能忘却的妙事还有一本本内容驳杂的小说,帮人写情书,传情书同样有趣至极...少年人懵懂的爱恋在那个纯情的年代悄然而至。
我喜欢上身旁那个和我同姓的女孩,但这种潜藏内心的悸动无疑违背了学校那严苛的规章制度。
尤其是我亲眼见证一位叫“浩南”的朋友因为早恋的原因告别学校后,这种难以遏制的情感只能一次又一次镇压在内心深处。
我和“浩南”的关系比较近,不,应该说,我和班上任何人的关系都很近。这或许是源于我棉花一般的性格吧!
那是《古惑仔》在校园大火的年代,浩南自以为是大哥,颐气指使,浪荡非常,在学校,他可以抛下一切负担同他人打骂,也可以耍帅调戏女孩...
真是令人羡慕啊!
这是我个人的感叹,但我相信拥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人,因为大部分普通人对规则破坏者有着难以抑制的崇拜和畏惧。
捣乱,打架,早恋...一次又一次出格的举动惹得校方不胜其烦,在这种情况下,浩南的离校变得在情理之中,即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学校的处理不存在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
浩南离校一个月后,我再次碰到了这位老朋友。他和一群打扮五颜六色,套着皮衣皮裤的杀马特少年聚在一块。
浩南俨然已经成为其中的领头人。嘴里叼着烟,说话豪气干云...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没有辱没“浩南”的名字。
作为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我们搭上了话,他吐沫横飞地讲述了他当下的风光。我看着他潇洒的姿态,曾想,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吧!
于此同时,命运按照它既定的脚步毫不停歇。
时经一年,回到我记忆中的那夜晚,在宿舍,我再次见到了这位老同学。
我们是一个二十人的大宿舍,钢丝床,上下铺,俩个男孩挤一张床,大冬天,即便开着窗户通风,屋内依然暖和非常。
凌晨一点是人最困的时候,宿舍里,有的人已经睡下,有的人在窃窃私语后,刚要睡下。
我在嘈乱中醒来,黑暗中,几道刺眼的光柱晃动,迷糊中,一个人攀上了我的床铺。
“干什么?”
手电筒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用手挡着光亮,依然看不清来人。我以为是宿舍的男孩们在胡闹,并没怎么上心,吼了他一声,蒙上头,想要继续睡。
我同床男孩“峰”被人吵醒,他向来脾气暴躁,披头盖脸扇了那人一巴掌,“让不让人睡觉了!”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黑暗中那人一拳捶在了“峰”的脑袋上,熟悉嚣张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狂你妈,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孙子儿你还在穿开裆裤。”
刹那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并非因这张狂之语,而是那一把架在“峰”脖根,明晃晃的弹簧刀。
我无法确认那把短刀是否开刃,但在手电筒映射下反射出的森冷寒光,已经足够威慑我们这群十二三的男孩们。
宿舍静了下来,一切都变得模糊,变得如同一场梦...十分钟,二十分钟...我已然记不清过了多久,宿舍的灯再次亮了起开。
橙黄的灯光照在一张张惊魂甫定的脸上。
校治安处的人姗姗来迟,他们提着棍子,拿着手电,稍微了解了情况,就嘱咐我们赶快休息。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耳闻,并非亲眼所见。
入室抢劫者五人,持有匕首,弹簧刀,其中年纪最大不过十四,于凌晨一点入室抢劫,逃跑前带走学生鞋子防止被追击。五人翻过公厕矮墙向北逃窜,于次日中午在五公里外的村子被捕...其中领头人是“浩南”。
上述是我从校教导处得到的消息。学校领导安慰了我们的情绪,希望事情不要外传。
无论是学校的处理,还是那个混乱的夜晚,很快就被当事人抛之脑后。不得不感叹,高压确实能让人忘记很多东西。
后来,住在校外的同学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据说...一切都是据说...那五个人被扣在电线杆上扣了一晚上,也有人谣传是被锁在暖气片上...
无论哪种传言,都无法证实...但这些消息在学校颇为受欢迎,可能人们都希望看到坏人受到惩罚。意想不到的是,老师们对此种传闻信以为真,他们总是用威胁的口气来告诫那些出格学生和那些出格的行为...比如说“早恋”。
“浩南”的故事结束了。
从那之后,我或许见过他,或许未再蒙面,或许见面也不再相识。
从那个夜晚开始,我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就此错开...但我总在不经意间思考:那天晚上,他是否看到了他威胁的人中有他曾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