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我是这个故事的局外人。

“国家卫生委员会官方消息：2月4日0至24时，31个省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报告新增确诊病例3887例，新增重症病例431例，新增死亡病例65例……”

“国家卫健委2月6日通报：2月5日0到24时，31个省市新增确诊病例3694例……”

“截止2月7号十二时，全国新增确诊病例3151例……”

自从全国大面积爆发新冠病毒以来，每天早上听到的新闻都是全国新增多少病例，死亡多少病例之类。而这一切，似乎和我没太多关系，无非是被圈进在家里无法出门罢了。

过了几日，全网都在家里被闷坏了，每天整出不同的花样来。而我，依旧没太多感觉，只不过是不能出门罢了。

傍晚时分，太阳将要下山。那天我在书桌前坐了一天，想活动一下，起身向窗外望去，刚好看到对面楼下开过来一辆救护车。车恰好停在我的视线里，车门开了，很快从上面下来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随后车后面的门也开了，几个医护人员抬下来一个人。我在楼上看不清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但感觉约莫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被搀着上了楼。

又过了几天，还是下午黄昏时分，太阳更昏暗了。我从书房起身到客厅站了一下，慢慢靠近窗边，隔着玻璃窗看出去。我在窗边站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外面安静地像世界断了呼吸，连风吹树叶的感觉也没有。可是就这会儿，一辆全黑色的车开了过来，车体的长度并不常见，比普通轿车长一些，但又比公共汽车要短。整个暗沉黑色的车子让我不由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寒噤，直到它开近了，我看到车前玻璃内部贴着一张白纸，上面赫然两个大字“灵车”。然后我一动不动，看到车子开走了。

我脑海中浮现了一份武汉回甬的名单，我们小区有一户，难道那个人患了新冠肺炎死掉了？我当时就这么以为。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个想法完全错了，据新闻报，整个浙江省的死亡病例只有1例，且不在宁波。那么，车里的人是谁呢？我们小区谁去世了呢？

四月，这里的阳光有那么一点好看。

再不出门，我就要错过2020年的春天了。

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小区外面的小公园里转了转，拍了好些风景照。

“陈老太太怎么不出来晒晒太阳？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一个戴着红色围巾的老太太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我疑心这都四月了，天气有这么冷吗，她居然还戴着围巾。而且那条围巾的颜色俗气死了，款式也很老套，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嗐，你没听说吗，她老早死了。”旁边一个稍微看上去稍微年轻，但也满脸皱纹了，再怎么也有六十多岁了。她一边望着落下来的树叶，一边接话道，“一个多月前就走了，听说是得了什么病，好像叫血液肿瘤还是其他的，记不太清了。”

“啊？”红围巾老太太很是震惊，“她没去医院吗？”

“怎么没去，这个病好像治不了了，是癌症吧，发现的时候就没法救了。”皱纹婆婆边说边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那也不至于走的这样快啊，再怎么样现在的医疗技术连几个月都没法子留吗？”

“谁知道呢？是她自己不要治疗的吧。”皱纹婆婆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听说那阵子疫情正严重，医院的设备资源紧张，每天去检测核酸的人挤满了医院，说不定是怕感染了病毒才回家来的呢。”我假意拍照又走的近了点，想听清具体什么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是医院不给治咯？”红围巾老太太也压低了声音。

“那可不好乱说，反正治也治不好了，还多受几个月罪，干脆人家医院就不管她了呗。”

“那他家里人呢？”

“怕是也同意的，不然怎么不继续呆在医院还给接回来了。”皱纹婆婆撇了撇嘴，认真看着红围巾老太太。

原来是死了一个老人，不是因为病毒死的，却也是因为病毒死的。

我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虽然这春色来之不易，但顿时就觉得手机里的照片已经不美了，我全选之后，一键删除，一张也没留。

落红无人顾，零落半藏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