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君知杏树着花未?

雨水过去一周后,春雨在昨夜姗姗来迟。

半夜醒来,听着雨水飘落淅淅沥沥的声音,让人不自觉想起“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句来。

伴着雨声入眠,迷迷糊糊恍若回到了834年前的那个下雨天。

那一年是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春,闲居山阴老家5年后,朝廷重新启用他任严州知州。在杭州西湖边客栈候召时,一夜春雨过后,早晨天气放晴,他写下了这首《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

写这首诗时,陆游已经62岁。早年的那个力主北伐,巡逻大散关的人已经老了,从前线下来后,他“细雨骑驴入剑门”,在四川一待就是8年。之后任职福建、江西等地,历经宦海沉浮,最终因力主开仓赈济灾民事件被弹劾,于1179年愤然辞官,回到山阴老家。

重新被启用时,陆游对朝廷、官场看得越发透彻,对此次来京受命感到兴味索然。回望往昔、展望未来,不由得生出“世味年来薄似纱”感慨,虽然厌烦京城的“世味”,但毕竟被皇帝召集进京,只得怀着苦闷反问“谁令骑马客京华”。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好在夜里下了一场春雨。一早起来,巷子里传来卖花女的声音,似乎要把往日烦闷一扫而尽。趁着雨后新晴,干脆铺开卷纸随意写字,沏起一杯茶,在窗下细细品尝。似乎,“谁令骑马客京华”的烦闷也随之消散了。

但春雨、杏花毕竟只是短暂的,长期在京城住下去难免会素衣染尘,不如赶在清明时节前回山阴老家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陆游毕竟没回去。相比于《临安春雨初霁》,同年写的另一首《书愤》更能体现陆游的志向与豪情。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早年是“中原北望气如山”,到了晚年“镜中衰鬓已先斑”,只能感慨世事多艰,读着诸葛亮的出师表郁愤不已。

在严州两年任满,朝廷升陆游为军器少监,再次进入京师。淳熙十六年(1189年)二月,孝宗禅位光宗,陆游上疏北伐,次年被弹劾悲愤离开京师,再次回到山阴老家。

绍熙三年(1192年),陆游已在老家闲居6年。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他提笔写下了《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两首。

其一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其二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此时,陆游已经67岁,越发年迈,只能“僵卧孤村”。投身抗战、恢复中原基本不可能了,只能“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看到一幅画马,碰见几朵鲜花,听了一声雁唳,喝几杯酒,写几行草书,都会惹起报国仇、雪国耻的心事,血液沸腾起来,而且这股热潮冲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边界,还泛滥到他的梦境里去。”钱钟书如是说,说进了陆游的骨子里。

834年过去了,春雨再次如约而至,似要将弥漫的瘟疫洗净。闹市禁足的你,可知家乡的杏花开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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