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北京
刚刚从电影院里出来的周晓晨,突然打了个寒战。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庞,即使她将围巾裹了裹,风依然往她脖子里钻,让人感觉身处北极之中。
虽然脸上早已冻得发红,可她心里却很激动。
“会不会有一个人像泷一样,在某个地方,某个未来的时间守护着我呢?我会知道他的名字吗?还是只能做两条平行线?”
就在她的思绪游离之际,突然有人狠狠拍了她一下,将她拉回了现实。晓晨回头一看,原来是闺蜜。
“你怎么又在发呆?刚刚是红灯,一辆车子差点撞到你!你能不能长点心!”闺蜜生气地说道。
“好好,大人原谅小的吧,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晓晨双手合十,十分真诚地向闺蜜认错。闺蜜见她这滑稽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和晓晨继续向前走。
天色已晚,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显得有些冷清。寂静的街道与灯光做伴,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晓晨看天色不早了,急匆匆地想要回家,却被闺蜜拦了下来。
闺蜜指了指西北方向一栋亮着的建筑,眼睛发着光,十分欣喜地说:“那是新开的邮局,晚上还可以寄信,而且和普通邮局不同的是,你可以不写收信人的地址。邮局会从茫茫人海中随机找一个收信人。是不是很刺激?”
自己写的信不知道收信人是谁?晓晨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后来越发觉得这很有意思,就和闺蜜各写了一封信,寄往未知的地方。
贰-贵州某山区
林涛正将一大捆木柴往家里搬,在路上遇到了村长。
岁月在村长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痕迹,已是满头银发的他慈祥地看着林涛,说:“小涛,准备回家吗?”
“嗯,村长。我得准备回去做饭了。”
“别着急,这里有你的一封信,先收下吧。”
“给我的一封信?”
“嗯,还是从北京寄来的。小涛,你家里有什么亲戚在北京吗?”
“没有啊。”林涛疑惑不解地望着村长。
“无论怎样,你还是先把这封信拿回家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于是,林涛带着一封从北京寄来的信和满肚子的疑惑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林涛看着这封信。当他看到寄信人的名字时,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会是她吗?
那个让他想念过无数次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封,信纸上的字体很娟秀,也很熟悉,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于是,他更加珍惜这封信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阅读,生怕漏掉了其中任何一个。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陌生人,你好吗?我的名字叫周晓晨。这封信,从北京出发,去往你的地方,我在这里静静等待着你的回信。
真的是她。
命运真是捉弄人。
当初她离开时,他想要抓住任何一点回忆,却发现它们都已纷纷从指尖溜走。他曾无数次梦见过自己去北京寻她的场景。不曾想她竟会给自己寄来一封信,尽管她不知收信人是他。
于是,他拿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开始写回信,写下他曾无数次写过的名字。他想把对她的思念都写下来,可他不能,他只能以另一个身份来写这封回信。灯光昏暗,沙沙的摩擦声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声。
叁-北京
今天是小年,晓晨和闺蜜出来玩,广场上人并不是很多。没过多久,闺蜜觉得索然无味,便和晓晨一起回家了。
就在一周前,闺蜜收到了回信。收信人是一位中年大妈,在信里一直在给闺蜜介绍对象,还说让儿子来北京两人见见面。晓晨知道后哈哈大笑,闺蜜默默地叹口气,然后说:“邮局怎么寄信的?我的信竟然会到一位中年大妈的手里,难道我看起来像大妈吗?以后再也不寄了!”
晓晨在一旁幸灾乐祸,笑个不停。突然想到自己还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不免有些失落,又有些浮想联翩:我的信,究竟寄给谁了呢?
她走下楼,去楼下的邮箱里仔细查找,真的发现了一封寄给自己的信。她迫不及待地把它拆开。她怀着既激动,又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里,开始阅读这封信。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周晓晨,你好,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你可以叫我小L。我来自贵州,一直想去北京看一看,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北京有哪些好吃和好玩的地方。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北京见面呢!
晓晨看完信后,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她立刻拿起笔,写起了回信。
论吃,周晓晨绝对是NO.1。第一次和朋友出去吃饭,吃掉六盘小龙虾,三个鸡腿,十个蛋挞的她让朋友瞠目结舌,从此朋友们吃饭都不敢叫她了,她还为此伤心了一阵子,还好有美食做伴,她很快就把这些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写的回信里有三分之二都在讲北京有哪些好吃的,写着写着口水都已经快流下来了,她赶忙写完回信,出去吃了一份小龙虾。
肆-贵州
林涛看完了回信,忍俊不禁,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爱吃,对她的喜爱更加多了几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不知不觉,林涛的抽屉里已经有厚厚一沓的信了。
每次林涛收到晓晨的回信,看到那些白纸黑字,就感觉那些字仿佛从纸中跳了出来,在诉说着关于晓晨的一切,然后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林涛担心晓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敢对自己的生活聊太多,就主动询问晓晨的生活。林涛就是晓晨最好的听众,晓晨今天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好吃的,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统统知晓。林涛感觉他仿佛就在晓晨的身边,看她和朋友出去逛街,出去玩耍,他能够做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就够了。
看着这一封封来自北京的她的信,自己虽然经常和她有书信往来,但因为邮局的保密工作,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叫小L。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去北京,想要去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她。
于是,他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北京寻她。在他料理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出发了。
坐在火车上的他,心情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自己这样前去会不会显得有些突兀?万一吓到她了怎么办?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大山,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显得空灵而又神圣。
这是他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走出大山。无论她是否能认出他,是否愿意接受他,都没有那么重要了。能看到这么多不同的景色,能看她一眼,就已经十分满足。
就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晓晨对他微笑着,自己向她走去,可她却跑开了,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他到不了的远方。
他突然惊醒,醒来时已到北京。他来到了北京,这个只存在于晓晨信封上的地名,他真的来到了。他脚下的土地,多了一些沥青和水泥的气味。城市车水马龙,火车站的人络绎不绝,他被人流裹挟着前进。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快些找到晓晨。
林涛按照信里晓晨平常告诉他的地址,来到了她住的楼下,在那里等着她。
此时正是冬天,林涛站在楼下,手指头已经被冻成了胡萝卜头,双脚也仿佛被灌了水泥,他拼命地摩擦着自己的双手,不断地哈气,才让自己感觉稍微好一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涛依旧在等着,他努力回想着几年前自己见到她的情景,回忆着她的面容,担心自己一会儿认不出来她。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寻声望去,发现正是晓晨,虽然岁月更迭,可她依然还是那个她。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颜值很高的男生,晓晨搂着他的胳膊,与他说着话,看起来很开心。
那一刻,林涛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坠了下去,掉进了一个望不到底的黑洞。他安慰自己,他能远远地看晓晨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他匆匆离开,黑夜里,他落魄的样子没有几个人能看到,也没有人愿意去关注他。他就这样离开了北京。
伍-北京
晓晨很不解,她最近给小L寄的信都仿佛石沉大海,她在信里询问小L的情况,也没有人回答她。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她跑到邮局,想要询问小L的地址,却被邮局拒绝了。
她后来想尽办法,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了小L的地址。
看着这个地址,晓晨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她几年前上大学时支教去的山区吗?小L原来住在那里。
她去到了那里,按照邮局给的地址寻去,却发现那里是一片废墟。
她向附近的人打听,才知道这幢房子两年前已经拆迁了,住户是一个跟晓晨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去江苏打工了。
两年前就已经拆迁了?可他明明还给自己写过回信。邮局是绝对不会搞错地址的。晓晨这个时候有点懵了。突然,她想到这两年来只要自己过生日就会有人给她送一大包零食,还有她最爱的小龙虾。她起初以为是前男友送的,可晓晨两年前就和他分手了,而且他现在正和一个女生打得火热,朋友圈里天天秀恩爱,怎么可能是他呢?
难道是小L?她去找那些零食邮寄的地址,发现真的是来自江苏。她惊喜不已,查看送货人的姓名,叫林涛。
陆-结局
她去往江苏,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了林涛。他的皮肤黝黑,身材有些矮小,干起活来显得有些吃力。当他抬头看见晓晨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几秒钟。
“你是不是林涛?”晓晨主动发话。
“嗯。”林涛低着头,声音很小。
“你为什么最近不给我回信呢?”晓晨望着林涛,问道。
最近?林涛被这个问题搞的一头雾水,自从他来到江苏,他两年来一直都没有给她写过信啊。
“我没有给你写信。”林涛只能这么回答。
“难道每年给我寄生日礼物的不是你吗?”
“是我。”
“你是不是小L?”
“是。”
晓晨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就问他:“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林涛想把心里的一切都告诉晓晨,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被咽了下去。
“没有。”
“可是我记得我曾经在我家楼下见过你。我当时和我前男友一起回家,看见有个人在楼下来回踱步,没想到是你。”
林涛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还记得四年前的小楠吗?”
回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晓晨四年前曾经和大学同学一起去贵州的山区支教。在她的班里,有一个男生给她印象很深,就是小楠。小楠有些腼腆,但是很聪明,求知欲很强,他经常会问晓晨一些问题,晓晨会很耐心地给他解释,还会给他讲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小楠很喜欢晓晨,经常把家里一些好吃的送给晓晨,比如折耳根、刺梨。有一次小楠邀请晓晨去他家吃饭,小楠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和哥哥相依为命。晓晨回想起那天的细节,发现小楠的哥哥就是林涛。
原来,他和她那么早就相识了,那些信只不过是将他们的命运再次交叉在了一起。
“小楠现在还好吗?”
“三年前因为急性肺炎已经不在了。不过他去到了天堂,应该没有人世间这么苦了。”
晓晨感觉仿佛有一根刺戳中了她心里最深的角落,让她心痛。
“两年前你给我寄来第一封信开始,我就把那些信保存起来,每当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看看那些信,就又有了勇气。”
晓晨仿佛穿越了时间,看到了另一个林涛,在认真的给自己写着回信。然而,无论她寄给的是哪一个林涛,他都一直在那里,陪着她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听自己说一大堆废话,每年给她送好吃的。他就像泷一般,默默地守护着她。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地拥抱着林涛。
这一次,不会再让他伤心离开。
“我会做你的三叶,好好陪伴着你的。”晓晨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这个微笑,让林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梦中。但即使是梦,他也愿意在此刻紧紧拥抱着她。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穿梭,我愿回到你的童年,陪着你走到白头。”林涛对晓晨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