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馆子（2012旧文）

浮躁，虚荣，利益——这是当代社会的部分特征。所以在社会的一些角落与之格格不入的东西格外令我心醉。

我非常喜欢吃日式料理，在这个天天吃食堂餐的地方有这么一两家吃日式简餐的小门店就足以让我满足了。学校西门边有一个半圆状的餐饮铺，门面都非常小，那家店就在最右边。

刚走进去，就有一张憔悴的老脸对着我：“来吃饭吗？”我愣了一下，扭头瞥见门口的招聘广告：招全职、兼职、洗碗工。“嗯。”我应道。店内有点昏暗，这时躺在中间条椅上的青年突然惊醒，顾不得拭揉惺忪的睡眼，跳起，快步走过来指着简易菜单问我要吃点什么。“照烧鸡排饭。还有。。。泡菜。。。吧。”我犹豫了一会，看着菜单上寥寥无几的菜目支支吾吾地说。“好，请先在那边坐一下。”

只身坐下，夏日的炎热布满全身——没有空调。只能听见“哗——哗哗哗哗”的老式吊扇咯咯作响。厨房忙起来了。在外间的刚才那张老脸手中拿着什么小型物件用榔头小心地敲敲打打。身后的墙面上贴着即将剥落的三流浮世绘墙纸。门外，下午三点半的阳光映进来了几束，显得有那么点沉闷。

“鸡排饭来了。”“哦，谢谢。”正要去拿筷子的老手突然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要不你自己拿一下吧，你看，我手太脏了。”我不知，我为什么要向他道谢，总之我又说了“谢谢。”，自己都不由地吃惊起来。再看这碗鸡排饭——鸡皮厚、肉少，米饭也煮得过烂了。“汤。”一看，不但不是想象中的味潧汤，而是涮了油锅的紫菜汤。过了一会，泡菜也上来了，量虽对得起这个价钱，但却没有加糖，不符合通常江南地方人的口味。

但不知怎么的，我鼻子一酸，全狼吞虎咽地塞进去了。从不吃的鸡皮也好、从不吃的不放糖的泡菜也好、从不吃的煮烂的米饭也好，全一股脑地吞下去了！这时，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那只沾满油垢的粗手，那个动作，那个语气，那个眼神！浸没了我整一颗心！是啊，这个小馆子不正是老头年轻时候的梦想么？拿几个招牌，有几个特色的口味，有一批能唠家常的熟客，这样地简简单单一辈子！而现实呢？却要依靠发给周边高教园区的学生传单为中介利用店里仅存的两三个廉价劳动力给学生宿舍楼送外卖为生。一张传单的成本费以及招聘附近学生发传单的费用算起来，我这碗鸡排饭和泡菜又能赚几个钱呢？

吃得差不多后，我用筷子把掉在桌上的几粒米饭，一粒一粒地拣在碗里，然后把碗筷叠整齐后，默默地离开了。“谢谢光临！”。。。唯独这一次，我没有再说“谢谢”了。回到宿舍后，无意中舔到唇旁的一粒小东西——是生姜屑。这淳朴生姜屑的味道和着胃里辛辣泡菜的一阵阵烧灼变得那么地苦涩。

                                                                                                                                                                        2012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