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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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刚过，季节不带一点缓冲便一头撞进了深秋。楼顶的花似还没完全从这场夏天的浩劫中缓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开得格外费劲，花少，还小，远不如春花来得标致馥郁，生机勃勃，还真是应了季节的景。看花人的心情也莫名蒙上一丝萧瑟，看来看去，也有些心累。

园子里来回转悠，拔拔草，剪剪枝，一下午的时光就在修修剪剪中安静流走。

来到花台转角处，特别不起眼的一块地方，平日被我放置一些不太亮眼又好养活的植株，如芦荟，兰草，盆景之类，它们大多伴随我十年甚至二十年以上，属于“死忠”跟随者。比如那盆名为“酒瓶”的兰草，从我搬到这个地方，它就一直安静地杵在那里，默默长大，如今已虎头虎脑，甚是喜人。不过今天让我眼前一亮的并不是这些超龄功臣们，而是一株相当低调安静的绿植，虽然枝条繁茂，稍疏于打理便开始野蛮生长，张牙舞爪，却也因为长相平平，细眉细眼，不够挺拔而严重影响存在感，开出的花朵也太过娇小，分分钟被那山间的野蔷薇给比了去。总之，因为颜值，加上不娇气，不操心，被我安置于此，与那些不开花的盆景们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忘了它本身是一株花，还是芳名远播的一株花，它的名字要多牛有多牛：九里香。

它在我静静的花园静静的角落静静地呆了有五六年之久。科普一下：其又名石辣椒、九秋香、九树香、千里香，万里香、过山香等等，属常绿灌木，芸香科植物，株姿优美，枝叶秀丽，花香浓郁，药理上有行气止痛，活血散瘀之功效，花期为4－8月。现在已是十月，今年是超时开花了。当初去郊外农家花田里买花，眼里见的，心里想的只有月季，这株九里香还是主人家力荐的，只因它的花儿太不起眼，小得不能再小，当初就没看上它，主人家说此花香飘九里，抓住了我的神经，惊诧这名字居然比席慕蓉笔下，周杰伦歌中那个著名的七里香还要来得霸气，飘得更远，得香成啥样？心生佩服，脑门一热，给买下了，混在一堆千娇百媚的月季中拎回了家。

这花并非心头宝，往花盆里一栽，角落一放再没多看几眼，所有的心思都去侍弄那些月季西施了。月季身娇体贵，爱生病，爱招虫，又吃肥，浑身带刺，极难侍候，养这满园的月季真是耗费了大量精力与体力。九里香没有这些毛病，是园子里极少数不操心的花品。因为颜值不高，皮实，从一开始就被发配至偏僻角落，倒也让它在角落里自由自在地生长，不受打扰。每每花季，它亦按时发送馨香，至于主人接不接收，收不收得到，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它只管安静地开，安静地谢，完成自己九里香的使命，不发一言。

这些馨香，我并非没有收到，九里香的威名不是浪得的，我是十足的香控，哪有不闻香而动的道理。只是因为它的花儿长得实在太过小巧，掩没在那幽暗的角落，开花的样子约等于没开，往往是一股浓郁幽香扑鼻而来，方惊觉咱家九里香开了！不开则已，一开动天下，一波接着一波香气不依不饶袭过来，才急急跑过去将它从月季的枝蔓中扒拉出来，此时的它虽然在月季的艳光下依旧平淡如村姑，却因为花香，有了动人的光泽，有了自信的美丽。长长的枝条，碧绿的叶片，配上一堆堆洁白如雪的小花朵，浓香萦绕，倒是别样的清丽可人，怎么看怎么入眼了。

其实这些年，我也并未真的偏心眼儿，忽略它的存在。虽然有那么几分嫌弃它的长相，但它的花香我还是妥妥的膜拜。总有那么几回，见它开得实在太多，香气四溢，忍不住揪下一捧带回家，散于书桌，茶几，餐桌，或干脆装个香囊置于枕边，余香绕梁，几日不绝。此时此刻，我是欢喜和感恩的。平日里，修枝剪叶，浇灌施肥，一样没落下，虽然都是顺带的工作。所以，我对它也不算辜负，养花人，我还是懂得，生而为花，能被欣赏，被珍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这世上，有多少花，在默默地开放，默默地凋落，有多少美丽和芳香，被岁月淡淡遗忘，被泥土深深掩埋……

满园萧瑟，唯你枝繁叶茂，活力无限。那一抹小小的白此刻成了“静园”里最生动的颜色。最不起眼的你，在这秋日的午后，扫去我心头那一层莫名的阴霾，光亮如初。

夕阳的余晖里，揣一兜洁白九里香，心满意足回家。

今晚，一定有一个芬芳的梦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