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南渡》

        所谓久远,多久才算远;若问离痛,离谁更为最痛!

        未曾经历,便以旁观者的身份如品读故事一样来回顾历史,尤其是在追忆自己祖国,曾经的山河破碎、国破人亡之中,有这样一群志士仁人,铮铮铁骨,慷慨激昂,为了保留民族和国家的一点文化血脉,流离奔走,公而废私,读而无动于衷、横眉冷对者,这是不道德的。

        1937年7月7日,这个满载山河破碎与生死离难,刻满民族耻辱与国家仇恨,让人现在相起来仍然怒发冲冠、激动悲愤的时刻,日本侵略者公然发起挑衅,全面侵华战争始于此刻。暴力的对抗,是政府与政府,军队与军队之间的较量,战争机器一旦发动,便成不可逆转之势,把国家与人民全部拖入泥潭,置于敌人飞机大炮的轰炸之下。战时的敏感,是比贪污更可怕的国家层面的失策,官员跑了,军队跑了,资本家跑了,就剩下这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和文弱书生的知识分子,颠沛流离,辗转而栖。

        庐山会议,最高国防会议喝不住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宋哲元的二十九集团军也保卫不了东北,更护不住北平,就这样一个千年古都在历史上又迎来了被外来侵略者再次蹂躏的悲惨命运。国家贫弱,军队无能啊,让人现在相起来都心痛不已羞愧难当,面对着以五千年文明自居的礼仪之邦文明之国的最高学府与学术大师,政府又是以怎样的姿态来守卫安顿他们的?国家之殇,殇我不能守民族之光、文化之脉;不能守旧城古都、星火之源!一切的慨叹与哀嚎终究淹没在隆隆的炮火声中,继之以撕心裂肺的呐喊和惊恐失措的无助。灭人之族,必先灭其精神!南开大学成为最先倒下的一批!面对着曾经花费自己半世心血和全部希望的南开,回想着昔日校园里芳草茵茵、日光灼灼的南开,无数的青年才俊散步在校园的角角落落,寻觅知识的未知领域,探讨关于新文学的变更之法,而今,教学楼被炸坍,实验室被炸坍,图书馆被炸坍……四面徒壁,残垣废墟,死寂沉沉,天地萧萧!我到现在甚至都不敢想象张伯苓先生在庐山得知此事后,到底怀着怎样的哀怨情仇和痛心疾首,又是怎样强忍泪水和剧痛,悲歌不屈地道出一句:“被毁者为南开之物质,而南开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奋励。”臣子恨,何时灭!

        国内的动荡不安,战火四起,加剧着中国这艘巨轮在风雨飘摇中回旋沉沦的步伐,一批批知识分子就在这漫漫黑夜中,踏着遍布泥潭的祖国大地,寻找着那星星点点的光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央研究院及其所属研究院等高校和科研院所,在隆隆的炮火和步步紧逼中,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内迁之旅,目的地,长沙!可以当时中国军队之素质与装备之落后,又能敌得倭寇几时?北京,长沙,云南,四川,流亡,永远在路上!

        “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时代呼唤王国维这样的学术大师继续以他深厚的国学造诣散发出应有的文化魅力,可时代又在历史的推动向前中无情地碾压这位老者单纯而固执的忧君追古情怀,同是一个人,身上却深深地镌刻了矛盾的正反两面!王国维是单纯的,是无助的,是痛苦的!就在一个平常的早晨,颐和园的昆明湖,那潭清澈碧透的湖水,见证了王国维在这世上最后一刻的幽怨与从容,威严与庄重。没有总结,没有再见,一根知识界的擎天巨柱就这样轰然倒塌,大师陨落,万马齐喑,天地动容!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蔡公元培,为了教育兴国的民族大义和国家重任,流离奔走,辗转南下,借道香港,贫病交加,还未到达目的地,便蓦然而去。他所倡导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成为一代代北大人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的精神基因,融入骨髓,融入血液,融入点滴生活的人伦常事,化在挑灯夜读的治学研究之中。山平水远苍茫外,地劈天开指顾中。我也会在某个侧卧难眠的夜里,去努力回想,在傅斯年霸道凛然的兴国治学豪气之下,内心深处是否也藏着一颗忧然愤慨、凄苦无助的孤独之心?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曾昭燏这位绵延着曾文正公几世忠正爱国、勤学入世优良家风和朴素情怀的知识青年,站在异国的土地上,翘首东望,去国怀乡。忧国思亲的殷切与久盼和平的焦灼燃烧着这位女学生年轻而蓬勃的心灵,回家!毅然拜别师友,辞学问道,踏上了驶往中国的客轮。太太的客厅里永远也不可缺席的哲学大师金岳霖,参透的不再只是思想深处的黑洞,更有灵魂深处与林徽因的深情对望与执着相守。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大师远去,带走的不再是五千年文明积淀的流淌绵延,更有民族大义之下知识分子温热的良知。王国维是这样的,梁启超是这样的,陈演恪是这样的,赵元任是这样的,蔡元培,李济,傅斯年,梅贻琪,蒋梦麟,林徽因,梁思成,曾昭燏……谁说崖山之战再无炎黄子孙,铁血男儿,在这,我看到了最真实血性的诠释。

合上最后一页,终忍不住长叹一句:大师回归,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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