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奶奶（三）

晚年的奶奶得了很严重的白内障，由于她本身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又加上年纪大了，动手术风险比较大，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因此她的视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而我也慢慢的上了初中高中，读书变得越来越紧张，回家陪她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从十几天变成了几天又变成了早去晚回。

每次回家，奶奶总是坐在正房门边的一张棕色的单人沙发上面，有时候打着盹，有时候望着大门的方向，我知道她在等她的孩子们回来看看她。她已经快看不清也听不清了，我走到她跟前喊奶奶，她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才能看出来是我，哑着声音问“是小茹么？”然后激动的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话。走的时候她总是要留我的，也总是留不住了。

有一个下雨天，爸爸回家看了一趟奶奶，回来心情特别不好，跟我们说，“你们的奶奶已经提不动水了，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她把水桶放在屋檐下，接雨水，问她接雨水干啥，她说做饭用，要接她来和我们一起住她又倔不愿意来。怎么办？！”爸爸语气有些激动，“而且她肯定不是第一次接雨水用了”，爸爸继续说，“那水桶里面已经生了一层绿色的青苔了。”而我有一个姑姑就住在同一个村子。爸爸说他边默默抹眼泪边给奶奶刷水桶，给他打了几桶干净的井水，临回家的时候去交代了一个村子的姑姑过两三天去奶奶家给她打水。爸爸叹了口气说“你看这养孩子有啥用！” 我也跟着生姑姑的气，心疼奶奶。

奶奶走的的那一天，是个夏天，院子里站满了人，大家都知道将要发生了，她就要走了，但她吊着半口气迟迟不咽，不知道等什么，后来我终于从学校赶回老家，看到她躺在堂屋里的一张床上，人已经瘦的脱了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跪在她的床边叫奶奶，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那天后半夜她咽气了，亲戚们都说她留着口气是在等我回来。

咽气的时候，姑姑们很淡定的在她的房间翻腾，说是整理遗物，其实是在找奶奶作为军人家属每个月都能领到的抚恤金。在她的房间被翻的底朝天之后，她们又跪在奶奶的遗体面前，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哭诉着她们对奶奶的爱和不舍。

我看着这一切发生，可悲又可笑。

那天一夜入秋，院子里的那棵泡桐树，叶子哗哗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