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记 （1）听雪

鹿女：天香楼下雪了。真的，国书已经写成，丹青已经绘就，酒杯已经高举，繁华已经零落。此刻，北山纷纷下雪了。国都在三千里之外。国都之中，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真的，此刻的天香楼，纷纷地降下了好古的雪。一阵阵的阴风，兀自地升起来。拍打着的婺江上的小舟，游荡的小舟。此刻，天香楼上，木门之外，吱呀的一声，打开了门房。朝着门房看进去，天香，兀自的暮色，染红了婺州之上的小门。门外的雪，已经三尺厚了。无止境的北风，刮过，掀开了囊袋中的萤火虫，沐颜了，雪一开门，我的门外，寂静的雪，呀呼一声地呼喊着。刚刚进去的门房。门房里坐着青年何基。何基，坐在盘溪的雪里。真的，昨夜，在一枝梅的萎缩里，在一枝梅的衰老里，在一枝梅的开放里，何基，独坐的方位上，朝着周易的方向往出去，四周的雪，还在挤压着厚薄不一的柳树。一树树的芳香，一树树的方向，一树树的易经，满了我的繁华。雪，厚厚地积在了天香楼上。楼中，芳香四溢。楼中，头顶，黑漆漆的宝玉，玉体上的横叉着的羽贝和玉环，横飞着的青鸟，背负着天色，在天香楼上，转着马匹，转着舟子，在铺开的水面上，鸳鸯和凤凰，子夜和孔雀，飞向了紫色的天空。

天香：鹿女湖下雪了。听着，听着，一听之外，压垮了的柳枝，压垮了的桃树枝，结满的果实，累累的，咿呀一声，压在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地落下来。鹿女，开门了。鹿女，劫数已经到来。真的，周易已经写就，繁华各自飘零，流水玉树各自冰雪，芳香兀自七窍出血，混沌之中，开凿的方向，已于黄昏射出箭矢，麝香还在弥漫。鹿女湖上，飞扬的雪，堆积在了远处的黄初平的玉石上。鹿女湖，雪上的小舟，彷徨了一声的呼喊，盖住了鹿女的吆喝，使劲地咬着船橹，吃出了满身的柳絮，飘飞之际，暮色横江。

何基：听雪的落下的声音。此刻，我独坐在盘溪的厅堂上。暮色沉沉。横联上的字句，一句句抹出了松云之外的北方的祖国。我的故国，我的吐露着的方向，一意驱逐着马匹，而向着北方的土地倪傲而去。可是，此刻，我只能独坐于此。

鹿女：远处的天香楼。兀自地开了门。门外，堆积着的厚厚的雪。门内，陆集了的花朵，蝼蚁尚且偷身，更何乎于人呢？此刻，天香楼之顶，高于北山的地方，射出的剑光，冷硬的剑光，宝剑一时磨着，磨荡着的钟情之一，我所钟情的天香楼，驱逐着马匹，一声声地抖落着尘埃的声音，涤荡着的磨荡着的浩茫的广宇之雪，一路而上，压折了桃树，纷纷落了。

天香：你们啊，你们啊，此刻的我，低于鹿女湖，高于鹿女湖。鹿女湖上，浩浩茫茫的铺地的雪，听吧，一意地听着吧。雪落下的时候，高捣的婺州城的铁砧声，叩打在钟磬之上，铺设着的雪，毫无倦怠之意地叩打着中宇的搏击声。水声哗哗。桃花满了。一河的水，冻结了。

何基：此刻，你们应该听到了雪吧！倦怠的困意，染上了我的头脑。舍得吗？

鹿女：出了北山，便是一马平川了。婺州城里，店铺林立。棺材铺，打铁的，破铁的，制铁的，烧铁的，锻铁的，焚烧铁石的，倦怠铁片的，猛然地打着钢铁的。一声的铁，高于茫茫的四野之上的，煅烧的铁器，一声的呼喊之中而落下的烧铁的刚硬声，木讷声，粗鲁声，急忙落于北山禅寺里的铁器的焚烧声。真的，我已经看到了婺州城的茫茫雪。落于地刺之中的木鱼和混沌，关了门，门内的棺材铺，还是生意兴隆。可是，此举可是得罪了婺州太守赵汝腾。出了北门，下了北山，入了市井繁华，一心地驱逐着马匹，落了一时的罪名，下了一时的大狱，处弱于水中，煅烧于火炉之中，繁华已于凋谢，粗犷的牡丹花，光妙计的莲花，噫噫噫的，哆嗦着，粗横在了此刻的婺江之心。而水波荡漾。而古城依稀。而醉眼朦胧。而豪放之极。一意驱之。一意借之。煅烧之客，江湖豪杰，上了北山，入了天香楼，止步于北山双龙洞前，在黄大仙的沐浴飞升之刻，分断了，害了刺客的门，关了智者寺的焚香，如同进入洞窟之中，飞鸟段一，匍匐着，入了婺州城，于菜圃上谢意万千，扎着辫子，逼着入门的和尚，在天香楼的四象之外，焚香祷告，跪在谥号之前，波荡着的千万气象，扎于北山的门前，站在黄大仙祖宫面前，流涕纵横，家族漫漫，好路于生，上接九天，下抵阎王府。

天香：真的，此刻的鹿女湖上，雪已经铺成了厚厚的一条练了。春江之水，此刻流淌。浩浩荡荡。入机于雪，出击于天。而天香楼上，繁华各自殆尽。唯有我的鹿女湖，波声浩荡，抽思之声，一路路裹挟而上。满天的雪，落于北山之上。而四处的雪，四处的寺庙，四处的祖宫，释出了佛陀的呼喊，放出了儒生的辟易，趣满万千的山麓，一声声，各自凋零。

何基：满了，北山的雪已经满了。此刻，盘溪的厚厚的雪，堆叠在我的红房上。我的后面，各自凄厉着的粗鲁的光阴。在昨日的婺州城中，太守赵汝腾一枝梅地致意于我，还我鹿田书院，还我丽泽书院。而我，上了北山，居于北山，此时，无一字的孤独，无一字的浩渺，而是趋于淡薄名利，一身缟素，藏之名山，将我对于朱子之豪情，而灌注于苍耳之中。

鹿女：真的，雪啊，已经下满了。厚厚的鹿女湖，冰雪丰满。而我的老子无一，我的家族已经归于北山之侧。带上我的厚厚积雪，我于平铺的水莲上扎满周易。真的，雪无以附加地落在天香楼上。带冠的何基，上了冰封的印记，出了此刻的门。门外，已经浩茫广宇了。门外，雪已经三尺之厚了。而听雪，一回回的听雪，此记的遭逢，宝剑抽出，剑雨纷纷，莲都之下，莲峰之下，孤鹜齐飞，入于的冬夜之温暖，于赤膊的雪上抽出黑压压的脸。那是北山的阎王爷。真的，北山渐渐下沉。阎王的眼睛，如遇光芒迸击，混沌一开，婺州便是听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