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

先生爱侍弄莲花。

院子里满满一塘莲花开得极好，尽是他亲自挑肥，下塘种莲。先生妻去的早，无儿无女，这一塘莲花几乎是他的命。他曾摇着扇子对我说过：“妻一生最爱是莲花。”

先生在院里搭了个台，日日都坐在那里赏赏莲，写写诗。先生的莲花画的极好，可从来都不写咏莲的诗句。我看他写的最多的一句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先生爱穿月白色长衫，他在家里带学生写字作画，有调皮的学生偷偷在他长衫上划一道道墨迹，先生从来一笑了之，每此时都呵呵地笑：“想必是学累了，你们都休息休息，去看看莲花罢。”

我却生气得很，常等他们放课在门外拿竹棍子吓唬他们，次数多了，他们便再不敢了。

七月下旬莲子熟了，一塘莲子被人偷去了一大半，次日我就看到隔壁姓王的摆了几筐莲子在桥下卖，我一瞧便知是先生院里的莲蓬。我气不过，拎了根棍子便去讨说法，然而隔壁老王是不同小孩子们的，我被打得灰头土脸。

我不敢回家，一直捱到天暗，下了大雨才急匆匆地往回跑，以为先生早就睡了，却意外看见撑着油纸伞的先生立在门口，一副焦急模样。

“怎么搞成这样子？”先生语气心疼，拉着我就要进门，我却是不甘地将头扭向隔壁，紧抿着唇“那莲蓬……”

先生打断我：“快进屋罢！只是几筐莲子，怎么比得上人宝贵呢？就算是要那一塘子莲花！竟伤人这样……是得去警局理论理论！”

我看着先生半湿的肩膀，心中酸涩，泪湿了眶，不住哽咽道：“先生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