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

                              （一）

  坐在天井旁脸上写满不悦的杨善抬头看了看，突然发现屋子的东南角有一缕蓝色的烟缓缓地升向天空，最后破碎了。

  此时是冬天的一个雨后的清晨，空气发出冷而空灵的响声。雾气很重，几棵高大的阔叶木，叶子被雾气所覆盖，因为天气冷的缘故，使其看上去像结了一层霜。竹林新村的冬天并不常冷，然而冷起来，物和人都难以忍受。灵水河在这样的低温下，发出了破裂之声。

  河的对面，此时只有少数几户人家门开着。身形不大略有点驼背的杨明德吃力地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缓缓地挪出门。“爸，快点过来吃饭！”坐在天井旁的椅子上的杨善瞪了一眼杨明德，抬了头看了看里屋门口旁的时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说来也奇怪，杨善所在的学校离村子有十多公里的路程，杨明德本来给他交了住宿费读书也方便很多，然而杨善却经常地跑回家住，回到家就抱怨这抱怨那，今天说舍友都是一群混账，明天说学校的学习环境太差。每次感到不愉快就跑回家，到了第二天就四五点匆忙起床，催着母亲做饭又催着杨明德载他回学校。

把车子推到门口后，杨明德喘了喘气，倚站在门口点起了一根烟，这是杨明德吃饭前的习惯。一团烟幕飘到他的头顶，那烟浓而白，在雾气之中烟的颜色发生了变化，成为深蓝色。

“爸这都几点了，我的早读快迟到了，迟到了会扣分。”杨善满脸的不高兴。“好了好了！我吸口烟还不行吗”杨明德深吸了一口，把烟头在墙上戳了戳。

破旧的老摩托轰轰地叫着，路上的冷雾气更重，杨明德脸上的几条凹陷的皱纹布满了冷雾水。“很多的事情得自己学会去解决！你姐我是最放心的，她....你更应该去适应，...不知道要我说几次你才懂..如果还如现在如此，很担心你以后会怎么样...”“好了!知道了！”每次杨明德一说他，他就会特别的生气，在他的心里，最恨的就是杨明德，他觉得，什么事杨明德都要说他，也很看不起他，一直把他当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孩。到了学校，杨善又向杨明德要了二十块钱。

                                （二）

杨明德拖着疲惫的身体，刚从渔塘捕网完虾苗回来，忙了一个晚上，网到的虾苗只有几斤。每到冬季最冷的时候，是虾苗的高产季，这时虾苗就是盼头，一年只有这一时候是能为家里多增添点生活费。他疲惫地靠在木椅子上。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爸，你帮我..把你..们的身份证拍给我，学校..额..那个证明要用..家长的身份证”杨善吞吞地让明德帮忙，“你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我们的还是只要我的身份证！”疲惫的杨明德此时心情不太好，又听到杨善的不清不楚的要求。“嗯..只要你的”电话那头，杨善气愤地挂了电话，他觉得每次他和明德讲话他都是这样的语气。他打开了微信。给杨明德发了一个消息“以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发完，他拳头猛地锤向墙。

                                （三）

一个伙计告诉杨明德，说他亲戚在非洲做螃蟹的买卖，给村子两个名额，招两名工人到非洲那边帮忙从海边将收上来的螃蟹进行打包装货，每月的工资有五千块钱，而且很固定，问他要不要去。非洲东南角的那个地方生活条件艰苦，气候恶劣，疟疾肆虐。杨明德点着了一根烟，思索着，眼角旁边的皱纹缩成一团。烟快燃尽之时，杨明德应承了那个伙计。回到家，他跟陈梅商量，决定过几天托人办签证，同村子的另外几个人一同前往非洲。

深夜，外面起风了，沙子颗粒在老屋的屋顶上滚动，跟瓦片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屋子里，又离校跑回家的杨善熟睡着打着呼噜。杨明德咳嗽了几声，他感觉胸腔里特别闷而且痛，忽然喉咙也难受了起来。几声咳嗽打破了这深夜的宁静。他跑下了楼，进了卫生间，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丝.....

                                （四）

杨善很高兴，自己可以很长时间不用见到他父亲。他一年也从来没有在电话里跟杨明德说过一句话。他知道他父亲去了非洲是怎样的生活，但他觉得这是杨明德应该做的。杨明德不在家，陈梅便一个人受杨善的气。这天，陈梅把杨善的事告诉了杨明德，杨明德很是生气就打了通电话，说了杨善。杨善很气愤，将家里面的杨明德留着的几包烟全都扔进了门口的臭水沟，一个杨明德用了多年的打火机也被他扔掉了。“他就是死在非洲，也跟我毫无关系！”杨善又踢倒了一张椅子。“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这个不孝子....”说完陈梅眼睛都红了，悲恸地哭了起来。

远在非洲的杨明德正让一群黑人工人帮忙把十几框的蟹进行打包。突然，他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体不停冒着冷汗，晕倒在地上.....

此时，心情不悦走出家门的杨善，看到东南角的天空升起了一缕蓝色的烟。

                                （五）

杨明德死在了非洲那个遥远的东南角。遗体被运回了国。

当杨善见到杨明德的遗体时，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他失声痛哭，双膝跪在了杨明德的遗体前，泪水已然模糊了他的双眼。无限的悲痛之中，他隐约想到了一件事，他从家里拿出了一根烟，颤抖着双手将烟放进杨明德的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最后，将那根烟点着了。一缕淡蓝色的烟缓缓的升向了天空....

                                （六）

多年后，杨善回到了故土，将母亲接到了新家住。

每年，他都会去做一些慈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贫苦的人。

杨善和母亲回到了家乡，来到他父亲的墓前祭奠，亲手点了一根香烟，放在了他父亲的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