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没能成为闪光的人，抱歉人群之中我最不起眼

 

自由落体  第一章

微信公号：蓝川景  连载

从香山回来以后，我平静了很多。我们约在一家四川火锅店吃晚饭，此时已经接近夜晚九点，今年的秋风又起得早，无论街上有没有人都显得冷清了。我把游客安置在酒店处理妥当才能抽点儿时间，导游的时间是零碎的，尤其是接待这种国外游客。

我知道这次见面是吴蹈盘算已久的，我是躲不掉了。这样扭扭捏捏，搪塞着过了一月。 躲不掉的无非是自己的难堪与落魄。我要面对的从来不是吴蹈，而是羞愧的自己。

热气腾腾的火锅把我们俩沉重的心情都弄热闹了。我知道他很好奇我现在的生活，他不愿开口问，是给我留足够的情面。他在等我说。我又理不出头绪来，不知从何说起。

十年不见的老朋友了，能聊的无非是过往，把那些细枝末节使劲的咂摸一遍，也品不出新鲜得滋味来，是索然无味的对话。其实五年前我们在费城见过一次，他来费城旅游，我告诉他我和弗兰达就快结婚了，我在当地的一家影视公司 当编剧。这是我当时的理想，至今从未忘记。

“由她，我好羡慕你，我想像你一样的活着。”

那么，活成今时今日的我，吴蹈还羡慕吗？

上学时吴蹈话就少，我记得那时候他总爱拿着一把澄亮的木吉他，走到哪儿都爱跟着我和魏镜如，只是很少参与我们的聊天，要么静静地听着要么就弹他的木吉他。以前他身上有一种瑟瑟的年少气息，很招女孩子喜欢，现在，我试图从他的脸上辨认出这种熟悉的神情，却找到了一张圆滑，沉稳又散发着意气风发的脸，那是陌生的。却使我窥见今日的自己，暗淡落魄。

我想活成他那样吗？ 我问自己。 三十岁该有的都有了，房子，车子，梦想。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普遍意义上成功的人生。

而我的三十岁，居无定所，又一事无成，出走半生，归来两手空空。

“我那时候就是骗你的，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当过编剧。我在费城也当导游，专接从国内过去的游客。” 我试图抢先坦白，避免被对方揭穿造成的难堪。

他还是不说话，也不看我，手中的筷子在空气中 慌乱的比划，也不夹菜。

我着急的笑了笑。

笑什么，他问。

笑自己，笑这无法处理的尴尬，笑我无处躲藏的羞愧。然而我没有答话。

他的眼皮低垂着，像饭桌上被家长批评了的小孩。

“如果你觉得尴尬，就出去抽根烟吧。” 他劝我。

我站在街上，隔着玻璃窗，我知道他正盯着我的背影，我的眼睛含着泪看过往的人烟车流。手中的烟灰任其脱落掉到地上。

“好些了吗？”

我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却又合乎情理。 也许是我的眼睛里还有风未冷掉的泪水。

“我也没有和弗兰达结婚。 我没办法和他结婚。 ”

他像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我的话并没能打扰到他。

许久，我们之间安静的只剩沸腾的雾气。

“由她，那你过得好吗？”

借着锅里浓汤沸腾的喧闹声，我假装没听见。雾气却挡不住我浓烈的失控的情绪。

像那天在学校见到他，冷飕飕的风刮在他的脸上。他走近我，我就差点忍不住眼泪。这是种久违了的回家的感觉，就像在寒冷的冬天在温暖舒适的屋子里和妈妈无所事事的聊着天。天知道，我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家了，而等它扑面而来的时候，你已经没有力气去迎接，早早的瘫陷下去，毫无防备的等那种柔软的气质将你攻陷，包围。

从火锅店里出来，又沿着街道散了会步，我着急赶最后一班的地铁。

下晚班的人们，跟傍晚六七点没什么两样，这座城市不曾入眠。

他送我到地铁站，我感觉像回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 也是这样轻松，甜蜜的说着各种无聊却有趣的话儿，然后去魏镜如的学校找他玩。

临别的时候，他告诉我：“由她，不要放弃写小说。”

“我写的并不好，也没有天赋。在费城没有人看我写的小说，回北京也一样。”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说，写小说让你快乐。”

“不是，是写小说的成就感让我快乐。现在不一样了，我要养活我自己啊。”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刚回北京的前五个月，我一直试图推销自己在费城积攒的一摞小说。得到的反馈只有：文风太老，情节过时，不够轻松幽默，不适合互联网。那些年轻的面孔趾高气扬：姐姐，你还是学学怎么追热点吧。要不你试试 把你这小说放网上，看看能得到几个赞？万一你火了，就不用出来找工作了呀。

迫于生存压力，我只能继续做导游。我无法享受这份工作，只有疲倦和繁琐。但使我快乐的工作我又当下胜任不了，这就是生活的真相：我们生来不为享受快乐，而是能承受多少痛苦就能换来多少快乐。

“吴蹈，就当我没有回来这座城市，好吗。”

他铮铮的看着我，在夜晚昏黄的灯光里，那份白日里装扮出来的光鲜也黯淡下去了。

“那好。我等你回来。”

地铁轰鸣着向郊区开去。北京，费城，时空平行变换，来回穿梭，我竟辨别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梦醒了还是继续做梦。

故事梗概：

靠反串女性走红一时，又慢慢 沉寂的歌手吴蹈，被情所伤远走异国他乡，又落魄归来的女导游郄由她，中年丧子又离婚的小城公务员魏镜如， 远嫁西北小镇又不甘心寻找繁华都市梦想的厦门女人踏踏……欲望与现实，理想与自我，爱情与亲情……当青春远去，现实收回我们高歌与悲伤的权利。当我们步入中年，回头已发现，我们变的臃肿，贪婪，唯唯诺诺，即使小心翼翼，也无法将拥有的生活捂热。而生活的另一侧，是失去，是对时间的焦虑，对生命的迷失。中年人似乎陷入了物质与精神双中匮乏的痛苦之中，是沉溺还是继续？

故事的主角们各自该如何从当前的困境中走出来，去寻找自由与生活的真谛。这是一个自救与互救的故事，唯有爱是光，让我们拥抱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