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群星闪耀时

作者:斯蒂芬·茨维格

-------以下摘录-------

在偶然性的表象下面,存在着构成重大事件的因素积累,绝非纯系偶然。

一个民族,千百万人里面才出一个天才,人世间数百万个闲暇的小时流逝过去,方始出现一个真正的历史性时刻,人类星光璀璨的时辰。

世上的暴君若准备打一场战争,不到万事俱备,总是要侈谈和平的。

当时堪称固若金汤,实是尽善尽美的象征。

不惜一切代价——这种宣告本身往往能够唤醒创造力和推动力。

然而穆罕默德也是一个梦想家,自然是另一种类型的、更为罕见的梦想家,这种人懂得痛殴意志使梦想变成为现实。

这一极其大胆的狂热从一开始就显得如此荒谬,无法实施,以至拜占庭人和加拉太的热那亚人根本没有从战略上考虑到这个可能性,犹如此前的罗马人和此后的奥地利人不曾想到汉尼拔和拿破仑会经由险峻陡峭的山道翻越阿尔卑斯山。

夜幕低垂,视线模糊,这次不可思议的漫游便开始了。像一切伟大的事业一样默默无闻,像一切办得聪明的事情一样深思熟虑,奇迹中的奇迹完成了:一支舰队越过了山岭。

使敌人麻痹大意的,正是过人的英勇。

威尼斯和教皇全都冷落拜占庭,忘却拜占庭,他们热衷于玩弄无足轻重的教会政治,指天誓日,沽名钓誉。

他是精明的心理学家,懂得如何最有效地煽起十五万大军疯狂地战斗热情。他许下可怕的诺言,这诺言后来他确是毫厘不爽地履行了,使他因此既获美誉,又声名狼藉。

“安拉——伊尔——安拉”的狂喊声汇成巨响轰鸣,犹如风暴袭向惊惶不安的小城。

往往待到大难临头,尘世才出现无比团结一致的场面。

欧洲悚song然认识到,由于它的麻木不仁,命运注定的一股破坏的暴力从不详的凯拉波尔塔这被遗忘的小门突然冲了进来,这股势力将束缚欧洲达数百年之久,使其无从发挥自己的力量。然而历史好比人生,抱憾的心情无法使业已失去的一瞬重返,绝无仅有的一小时,所贻误的,千载难以赎回。

医生进退维谷——大师显然无法治愈。

他仰天长叹:既然世人重新将我埋葬,上帝又何必让我从病中复活?

然而,又有谁在领略过创作纯洁而近乎陶醉的欢欣之后,能不对劣等烧酒感到恶心?

闸门已经打开。音响之河又年复一年奔流不息。从此以后,无论什么都不能使亨德尔低头屈服,无论什么都不能使复活者再度失去生活的勇气。

他曾带着这部作品走出阴曹地府,他也要以这部作品告别人世。

命运不宽恕这位擅自闯入不朽者行列的业余作者。

伟大的一秒钟,他对不恰当地被召唤来而不善利用他人的报复就这么可怕。

谈起它时,我们应当心存怀念之情,因为德意志的创作从那以后再没有过把情欲描述得更为辉煌的时刻,把最富有原始力量的感情倾注到这样一首强力的诗中。

他的灵魂渴望受刑和创伤,他明白,在这一秒钟里他成了另一个人,成了一千多年前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他同他一样,自从死神灼热的一吻,便须为苦难而热爱生活。

这么短短的几年——在人类历史上,十年不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吗——便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自然唤醒那一代人极大的勇气。一切尝试全都成功了,并且一切都如同梦幻似的快捷。

一个人对奇迹的信念永远是一个奇迹或一件美妙的事情所以能够产生的首要前提。恰恰在学者们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固执己见者淳朴的勇气能把创造性的活动推向前进。

一个人找到了他要为之毕生奋斗的使命,一项任务找到了使它实现的人。

但是他们知难而进!

随后,海滩上、海面上挥动着数千只手、数千顶帽子。陆地渐渐模糊了。人类力图把她最大胆的梦想之一变成现实。

到了一八五八年六月十日,才又以新的勇气,带上旧电缆再度出航。

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总能够带领犹豫不决的人和自己一道前行。

决定性的事情几乎总是静悄悄一声不响地取得成功的,这一条古老的经验又一次得到证实。

地球上自有种种思想以来,第一次又一个思想以其本身的速度飞越大洋,者确实是无与伦比的胜利。

自然,不会有人想要重新开始这成功了一半的事业;可怕的失败窒息了所有的热情,使所有的力量限于瘫痪。

突然,这个人出现了。看啊,还是原来那个人,依然怀着同样的信念,同样的信赖,还是那个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他从沉默的流放中,从恶意的蔑视中复活了。

奇迹一再出现:这艘船一八六五年那一年恰巧闲置着,因为它同样是超越时代的大胆计划的产物;

感谢他们对于时间和空间的这一胜利,倘tang若人类能世世代代团结和睦,不一再被破坏这种伟大团结的致命幻想所迷惑而不断采用赋予他们战胜自然力的那些手段来毁灭自己,那将是何等美妙啊!

这个尾声的思想和我充满敬畏的努力都充溢其中。

没有一个道德的秩序能通过暴力而强行建立起来,因为每一种暴力不可避免地又制造出暴力。一旦你们拿起武器,那你们就会制造出新的专制。你们不是去摧毁它,而是在使它永远存在下去。

为了信仰忍受苦难比为了信仰去进行谋杀要好上百倍。

不,我只是不要去想它而已,我又退让了,像以往面对一项明确的和清楚的决定时总是退让一样。

在所有无所作为后面总是隐藏着一种怯懦的灵魂。

但重要的只有一点:时间留给人的事及时做正确的事。

生活中每跨一个台阶,就是接近死亡的一个台阶。

为了使自己有信心,至少需要一个人的爱呀,这时一种在你身边的,呼吸着的,能看得见的,能感受到的,能抓得住的爱呀。

这种死亡才充实了他的生命,才使他的生命变得神圣。

如果他不为我们受苦受难的话,他今天就不是属于人类的列夫·托尔斯泰了。

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在活跃的交谈中日臻完善。这里,研究的专门化绝不伴随着高傲,人们在集体中寻找相互理解。

那里有一封占领者的信留给继他之后踏上这块土地的那位素昧平生的第二人,请他把这封信转交给挪威的哈康国王。斯科特慨然接受嘱托,决心忠实地履行这一极其艰巨的义务:在世界面前为他人的丰功伟绩作证。而这个事业证实他自己热烈追求、力图完成的。

由于刺探情报的特务们只注意那些饶舌的人,不知道对于世界的每一场革命最危险的人永远是最孤独的人,他们读的多,学到的也多。

他看到的只有目的,而其他人很少有胆量、很少有魄力去决定做出一项按现存的规则和观点看来是背叛性的举动。

一切准备停当,他们安静而果断地开始了这次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行程。

从这个时刻起世界的时钟又了另一样的走法。

上百万颗毁灭性的炮弹在世界大战中投射出来,工程师们在设计重量更大、破坏力更大、发射更远的炮弹。但是在现代历史上没有一颗炮弹比这趟列车射得更远、更能决定命运的了。这趟列车载着这个世纪最危险、最坚定的革命者,此刻正从瑞士边境呼啸着穿越德国,前往彼得堡,到那儿去炸毁时代的秩序。

凯撒事一个有才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有作为的人,他不停地取得胜利。

西塞罗把它建造在他的乡间住宅里,希腊智者的著作,接排的事罗马编年史和法律间编;与这样一些来自所有时代和所有语言的朋友们在一起,没有一个晚上事寂寞的。

这样,西塞罗在六十岁时终于返回他自身——是哲学家,不再是煽动家;是作家,不再是修辞家;是逍遥自在的主人,不再是民众宠爱的忙忙碌碌的仆人。

一个人永远不能长久去保卫群众的自由,而只能永远保卫自己内心的自由。

越过这具君王的尸体,就是一条通向古罗马的自由之路。

这个麇qun集一起的阴谋帮派就是为杀害、为清除那个远胜过他们的人。但是要如何去利用这个事件,他们却都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着手。元老院迟疑不决,是否赞同这次谋杀还是去谴责这件罪行;长期习惯于被一只无情的手所管束的民众也沉默无语。安东尼和凯撒的另一些朋友害怕,在叛乱者面前心惊肉跳,为自己的性命惴惴不安,而谋反者同样畏惧感凯撒的朋友和他们的复仇。

在这一片惊恐之中,只有西塞罗是唯一显出果断、坚定的人。

世界历史意义上的重大错误,是他自己不行动起来。

夺了一个独裁者的政权,自由地把它重新还给人民。

但是在历史上,悲剧不断地重复。恰恰是这个有才华的人,内心受到责任的困扰,在关键时刻却很少成为一个行动的人。。。这种犹豫不决和顾虑重重,恰恰是在那唯一不仅是实施甚至是要求他采取极端手段的时刻,使他的力量瘫痪了。

在现实处于难以驾驭的物质世界里,虽然他自己不能完成他的拯救行动,但他至少要为了一个智慧的后世来拯救他的梦想。一个六十岁的生命,其生命的努力和知识不能毫无用处地付之东流。

只要这个国家还被那些由他本人所选出的人执掌,那我就要把我的力量和我的思想贡献给国家。但是,自从个人独裁统治一切,那就不再有公众服务或者权威的空间了。

只有正义和法律才是国家值得尊敬的基石。权力必须由心地诚实的人,而不是由那些煽动家来掌握,这样,法律在国家才能得到维护。

一个人独处要比在帮派中更为聪明。

他知道精神和暴力永远是敌对的,对独裁者而言,没有人比大师的言辞更危险。

他既没有完全果断地去面对他的命运,也没决定去规避它。

威尔逊,美国第二十八任总统,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提议建立国际联盟的主张,并于一九一八年一月提出“公平和持久和平”的十四点纲领。

未来和平的保证,不是通过暴力和恐怖,而是通过谅解和对一种至高无上的公正的信念得到保证。

欧洲不满意,因为威尔逊走的不够远。美国不满意,因为他走得过远了。欧洲觉得,他远没有达到把各种对立的利益联合在一起,成为普通的人类利益;在美国,正觊觎下一届总统位置的人选,他的政敌对手在进行煽动,称他没有权力把新大洲与一个骚动不安的、难以捉摸的欧洲在政治上结合得太紧,而这是有悖于国家政策,有悖于门罗主义的。

贯彻原则比制定原则要更困难得多。

只要时间对他有利,无须忙于利用,只要炽热的铸铁还是软的和可塑的,那就不要忙于按自己意志去锻造;威尔逊让他的欧洲理想计划先僵在那里。

他的威望已失去力量。谁一旦做出一次妥协,就再也不能止步。妥协被迫导向一连串新的妥协。

不忠创造不忠,暴力创造暴力。

失望的,又一次遭到众神遗弃的世界,模糊和迷惘地感受到了;一次唯一的机遇,也许是历史上最攸关命运的机遇,就这样可怜地浪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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