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词瑋记】之诗词消暑度盛夏

六十年一遇极端而漫长的高温,幸有诗词消暑,身得闲,心得静,万物清凉。


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

2022年8月1日 周一

早上就大太阳了,照例摘两朵自家的花沏茶、闻香,在似远犹近的阵阵蝉鸣声里安静伏案,抄读今天的夏日诗。

山光池月的暑夜,主人想起身取琴拨弦,又恨眼前没有知音能赏,大半夜的思念起曾来南亭一同纳凉的老友来。

路上遇到的人,无论浅交深交,终是要散的。想明白这一点,也就可以释怀,唯有过的心灵碰撞,似荷风送香,似竹露清响,留到岁月里缅怀。


陈文述《夏日杂诗》

2022年8月2日 周二

我的卧室里没有空调,但有凉席,夜里躺在这常被古人称做“玉簟”的美物上,透过窗户,可赏月,可听雨。

楼前的小溪里没有夏荷,但有睡莲,眼看快要过季,六月里便用针线织了片荷叶做茶垫,盼它能送秋凉到我梦里。

小时候的夏天连电风扇都是奢侈品,摇着蒲扇的大人们总安慰说“心静自然凉”。这颇含禅机的话语,不到一定年纪很难体会得到,唯待一切慢下来,日子不复有“玉漏催”,只打发时光于喜欢的事,一天天的,常不知日斜西。

高温天未必能自然凉,但心里头不急不躁是真的,或许,这便等同于清凉。前提须是“静”,目静耳静,不关注“热点”;身静心静,不奔劳俗务;连念头,都既静,又净。


陆游《幽居初夏》

2022年8月3日 周三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昨晚上一直在琢磨《孙子兵法》的这两句,今早醒来边读诗边又思忖“木笔花”是什么稀罕花,原是身旁年年能见的辛夷,因其将开未开时花苞有毛、尖长如笔而得名。

陆放翁晚年的家有湖光山色、槐柳野径,水满时能见白鹭,草深处可听鸣蛙,好不悠哉!然而诗人感叹志士空老旧交尽,一觉醒来有谁共饮午茶呢?可见居幽而心未平。

然而不平是没用的,且沉下心来赏花,让丑陋者先表演一会儿,与其拙勇,不如智谋,善战者从不急于一战!


杨万里《夏夜追凉》

2022年8月4日 周四

壬寅年的夏,着实体验到了什么叫“夜热依然午热同”。坐看牛郎织女星的今朝之后,气温依然打算冲刺40度,不过最近晚上几乎没开风扇也能睡踏实,到底是临近立秋了。

诗人最后道“不是风”又是何意呢?或许正如我前日所提,和自己当下的身心状态有关吧!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

庆山说:“人能健康平安地活着的时间不可捉摸,应该珍惜并去享受。”我想这种享受包括真实地感受寒来暑往,而不是轻易让科技蒙蔽了切身对时序的觉知。幸福,不是一个按钮对外界环境的即时改变,恰是黑暗里乍见微光,酷热中时有微凉。


苏轼《阮郎归·初夏》

2022年8月5日 周五

无论古今,从不爱愁苦哀怨的闺阁形象,而尤喜聪颖俏皮的女子,这或是赵盼儿和程少商都能吸引我的缘故。苏轼的这首初夏词,全无形貌描绘,却活脱脱藏着这样一个可盐可甜的小女娘。

不闻蝉鸣,但闻落子。主人公竟是被下棋声惊醒了午觉,一看外头微雨过后小荷初绽、榴花似火,赶忙起身跑出去细看,欣赏不够,忍不住用纤纤玉手拨弄清泉,只见水珠碎了又圆。动由静生,以情纬景,多么富有趣味的画面!

困了就睡,醒了就玩,即便是最平常的自然景象,都能吸引她驻足贪赏、乐开心花来。一首《阮郎归》,足以令我深信:活得快乐自在,是一种能力和选择,也是一个女子最可爱的品性。


李白《夏日山中》

2022年8月7日 周日

中国的节气真是很玄妙的发明,虽说气温仍然倔强地预报39度,刚过去的这个晚上却是今夏以来睡得最畅甜的一宿,早上裸露的臂膀居然有阵阵清凉拂过,睁眼即见窗外枝摇叶舞,仿佛已看到秋姑娘移步生风的裙摆。

想必一千多年前的诗仙也是热坏了,白羽扇都懒得摇,干脆敞开衣襟袒胸走入青林,解下头巾挂于石壁,任由松间凉风吹拂发顶。

我虽不在山中,但屋子前后都是树木铺满的绿意,更时不时有茉莉的清香沁入心脾,足不出户也能感受到如行走林间的悠闲,不为形役则心无拘束,何愁暑热不褪、秋凉不生?


项鸿祚《清平乐·池上纳凉》

2022年8月8日 周一

现代人还纳凉吗?只怕连轻罗小扇都没机会拿了。诗人笔下的盛夏,门帘高卷清风摇动屋内的烛光,竹影映照得半边墙宛若一幅画。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七八月,家家户户都敞着门,天色未晚,各种木制坐凳和竹编躺椅已先去楼下街沿一字排开,凳子旁椅子下还站着若干装有三分钱冰水的热水瓶,迎接直至半夜的集体恳谈会。我参与最多的场次,都是在大名鼎鼎的南京东路上。

明朝便是秋声,似已成为最近最大的愿望。今年的台风也不起劲了!还是盼着多下两场雨吧,有水的地方会比较清凉。


杜甫《江村》

2022年8月9日 周二

唐肃宗上元元年夏,杜甫在友人的资助下于成都郊外的浣花溪盖了一间草堂,全家结束颠沛、得以栖身。门前清澈的溪水曲曲弯弯绕村而流,长长的夏日里事事都显得幽静安闲。房梁上的飞燕自在来去,水中的白鸥相依相伴。老妻在纸上画棋局,幼子在敲打钢针做钓钩。故人时不时供给一些粮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如何能让人珍惜安稳与静好?须得经历饥、穷、乱、急。这是为何我对今年发生的一切始终怀有感激,甚而觉得它是上苍恩赐人类的功课。没有“逼迫”,习惯了丰衣裕食的我们很难停下来思考:究竟什么才是活着的必需品?饿着的时候会比较清醒。

渴望自去自来,又期待相亲相近,自由和羁绊之间不过是一种选择的平衡。当你把自己的欲望摆平了,一切都会顺风顺水、波澜不惊,世事变故又怎奈何得了你半点心情?对关注精神享受的人来说,一点点裹腹的粮食足矣,微躯此外更何求?


袁牧《夜过借园见主人坐月下吹笛》

2022年8月10日 周三

昨天躺到床上,抬眼就见一轮圆月悬于窗外,才入下半年,又近十五了!很多人将“七月流火”错解为炎热难耐,由于火星西沉,其本意恰是天气转凉,只是受灼烤多日的我们还需耐心熬一阵,才能等来凉如水的秋夜。

尚未见到要访的主人,先闻笛声从水上飘来,是多有意境的事儿!何况仰头有碧云,低头有红藕,似乎笛声都染了香气,悠悠袅袅。对了!那个“嫋嫋”也是会吹笛的,消融了铁血将士心上的坚冰,令侠骨蔓生出柔情。

月下相逢,未及言语,只顾相看,不知觉中,窗下的清露打湿了彼此的衣襟。画面太美,而我更坚定一念:学不到古人的所有浪漫,也要学好至少一门乐器,乐曲似酒曲,能抚凡人心。


王维《积雨辋川庄作》

2022年8月11日 周四

蒙曼老师说:辋川是王维的福地。此时此刻,我脸上热出一层湿汗,笔下却抄出一阵清凉。凉自何处生?退隐的诗人静观而来。

水田漠漠,夏木阴阴。空林久雨,烟火缓生。男子耕田,女子送斋。木槿可赏,露葵可食。不沾荤腥,不逐名利。鹭飞莺啭,海鸥来伴!

何以如此悠闲自在?一个决定:不争!一个行动:习静。爱默生说过一段话——“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只有抛弃身外的浮华,才能够达到高雅的境界。自制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主要的优雅风度了,保持平静,就能够征服每一个人。”

何须征服每一个人?我们要战胜的,从来都是自己。


白朴《天净沙·夏》

2022年8月12日 周五

《东京梦华录》里说今日须告祖先秋成,只是夏长燥未去,这七月怕是虚担了“小秋”的名。

白朴的散曲小令里,云收雨霁,楼高气爽,水冷瓜甜,绿荫垂檐。透过窗纱,更见一身着罗衣薄衫的小女娘斜躺在藤席上,手中绢扇轻摇出一阵香风。

昨晚热得没睡踏实,今天便起晚了,好在时间都是我的。抄完诗习琴,中午蒸茄饼,倒恰好应了这曾是中国人最重要的“三元八节”之一的旧俗。午后继续做针线,天上的父母要是知道他们这个曾经四处奔波、只知拼杀职场、努力赚钱的女儿如今修成了个安分闺中、终日女红的小妇人,大概也能添几许宽慰。


苏舜钦《夏意》

2022年8月14日 周日

我是极少睡午觉的,因为活了半辈子依然拥有八九小时的整夜酣眠。一件事做充分了,便不需要再补。但这首描写午睡的小诗,品出的不止是夏意。

看到苏子美,会想起范仲淹,想起《清平乐》,想起宋仁宗那个才俊辈出的时代。满院树荫遮蔽住暑气,躺在竹席上煞是清凉,遍开的石榴花透过帘子将整个书房照亮,午觉醒来忽闻一声黄莺啼啭,顿觉浑身舒畅!

这可不是写于荣归故里,而是遭贬返乡,削职为民的作者心可真大!而这正是我欣赏的胸襟,没有此番落难时的矿达与淡定,哪来可供后人信步游赏的沧浪亭?

人处于顺境乐乐呵呵不稀奇,故而今年绝对是以只言片语识人见地、辨人修养的好时机。各种天不遂人愿之下,有人终日郁郁,看啥都一腔愤懑;有人照常生活,简朴中自觅趣味。谁当远,谁可近,了然于心。


刘光祖《洞仙歌·荷花》

2022年8月15日 周一

伏,是末伏;荷,是残荷。这屡破纪录的超长酷热,应是强弩之末了!

上一轮40℃,算来是九年前。一个人背上行囊、坐上高铁去马鞍山讲课,客户的司机到南京站来接,停车场扑面而来的热浪在记忆里翻滚犹新。地图显示下榻的酒店对面有一座不收门票的公园,本想入住后去散个步,不料用过晚膳气温仍高达37,一出门肌肤好似敷了层热油,顿时意兴阑珊,转身悻悻回房,继续研磨手提电脑里的屁屁踢。

这样的日子终是一去不复返了!生命中有那么五六七八年,无论酷暑、严寒、疾风、暴雨,一个女子都在孤身奔赴近三十个省市的交通工具上,这大概是而今的她对“远方”毫无执念的缘由。

所以年轻的时候,定要倾尽全力,想做的事,想赚的钱,抑或想见的人,唯全力以赴过,才放得下、扔得开,才有一天,再不用“惆怅明妆晓鸾镜”,因为再不用早起赶路,再不用正襟化妆,谁管我端不端庄、好不好看?我想懒散就懒散!

晚风收暑,独倚胡床,收拢无需凭栏杆的遥想,眼前月凉花低,时有香气吹来。不怎么年轻的时候,就要知退,退回来的天地更宽,退回来的梦里梦外,是千万顷江南红酣。


贾岛《忆江上吴处士》

2022年8月16日 周二

求雨求秋风。作者在江上回忆当时与故友旧地聚会的天气,我在羡慕那三个字:雷雨寒。

汉语很是玄妙,“消息”的字面是消长止息,含着生灭、盛衰、增减、荣枯,一个意思:究竟否还是泰?以指代收到的音信,若换作英文message,则完全没有如此丰富的蕴意。故而“消息海云端”,就是杳无音信、没有消息。

老朋友走了,说“扬帆去”;老朋友没回,说“兰桡未返”;老朋友失联太久,只字不提时间长短,说的是“蟾蜍亏复圆”,比long time no see含蓄多了,更有岁月更迭的画面感。

所以中国人学好中国话是多么美妙的事儿,如若中国人都不会说中国话又是多么遗憾的事儿!你得知晓,表达某种心情,可以不写心、不言情,而说——西风渭水,落日长安。


白朴《得胜乐·夏》

2022年8月17日 周三

难得一个预报35℃的“凉爽”天,早起用泡了一宿的黄豆和黑豆打了浓稠的豆浆,一饮而尽,很是舒爽。

没有葵榴发,也无荷花香,更无兰舟可以拴到垂杨下。亲昵了整夜的凉席也成了浸渍我汗水的热席,且将屋子当个大凉亭吧。夏天最好不出门,无人问津,无人叨扰,无人参观,随我怎么披襟散发!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说:“一个安心的人,在哪都可以过自得其乐的生活。”我想,这是一种自得自胜之乐,没有一个安静而丰富的灵魂,是很难体会得到的。


苏轼《贺新郎·夏景》

2022年8月18日 周四

乳燕飞屋,美人出浴,玉手摇扇困倚。帘动梦扰,疑似故人侧耳听,原来风敲竹。

春花尽,榴花半吐,芳心千重如蹙。怕秋风吹剩绿叶,待君来,落花簌簌泪簌簌。

豪迈的苏轼写闺词,亦是一把好手。明明是一宿客旅孤眠,也能筑一场夏夜花事。


蔡确《夏日登车盖亭》

2022年8月19日 周五

纸围屏,石当枕,竹作床,举书卧读,手酸了睡个午觉,抛书一旁。这是夏日里古人的闲散,今人也卧读,举的不是书,是手机。

醒来不觉嘴角上扬,一个人偷乐个啥?因思量人生如梦、富贵如云,宦海沉浮、名来利往,比起沧浪水上静听几声渔笛,哪个香?

想起前日读《世说新语》学得一说法——“漱石枕流”。其实应是漱流枕石,正是蔡确所描绘的隐匿山水之闲逸,被晋代一个叫孙楚的人口误成“漱石枕流”,听者问“水流可以枕,石头可以用来漱口吗?”,他解(jiǎo)释(biàn)道:“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倒也说得通,自此将错就错,成了隐居的代名词。

不管枕的是石头还是水流,前提是抛却俗世、远离喧嚣,与人无争则于己无愁,身心一旦自由,时时是陶潜,处处可桃源,手倦抛书(jī)梦长!


孟浩然《初秋》

2022年8月21日 周日

炎炎暑退,清风习习,应是这漫长的苦夏里最大的祈愿了,从未如此盼望白露寒露、秋风秋霜。

问佛:世间为何多苦恼?佛曰:只因不识自我。假如这地球上的每个人都清醒自知,应该会少很多肆意的浪费和任意的消费,大自然就不会那么早来报复。

我们生而富足,却穷极一生向外求索、自寻烦恼。疫情反复,气候异常,市情萎靡,战火在眉,无一不是来教人类内观反省的。


周邦彦《喜迁莺·梅雨霁》

2022年8月22日 周一

就爱这句——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小窗幽记》云:心苟无事,则息自调;念苟无欲,则中自守。地球这个大宇宙和身体这个小宇宙是休戚相关的,大宇宙若动了肝火,小宇宙之欲望与戾气难辞其咎。

七八十年代,家家户户薄纱轻扇凉簟,照样安然一夏又一夏。休说小时候没那么热,我分明记得一遍遍拖完地,白天光脚踩地,夜里裸膀贴地,更有人只为享受那意念中的穿堂风拆了门板铺地上睡过道,一觉醒来,地上板上天然一幅幅妖娆的人形汗墨,可以办画展。

热怕久积不散,心事亦然。想想不就是多流几盆汗,怕甚?身无事,心无患,我有笔砚琴书伴。


秦观《纳凉》

2022年8月23日 周二

处(chǔ),止也。全上海人盼望的礼拜三只有一天的距离了,已经忘了最高32度是什么体感。

诗中,少游“倚胡床”以“追凉”,是为驱解烦热;陶潜“倚南窗以寄傲”,是为远离尘嚣,应是相似相通的心境。

月夜,画桥,柳荫,船笛,池莲,多么静谧的画面!景语皆情语,所有美好近在眼前,也就是一个慢下脚步的距离。


白朴《天净沙·秋》

2022年8月24日 周三

一夜好眠,浑身舒爽,醒来肌肤全无一丝黏腻,天气预报真叫一个准啊!抄读这首《秋》,再合适不过。

同是元曲小令,同是天净沙,马致远写“枯藤老树昏鸦”,白朴写“轻烟老树寒鸦”,后者没有断肠人在天涯的失意,却有十二种景物、五种颜色渲染的画意。

只要四时还在更替,生活还在继续,就算日子略显艰难,也总能捕捉到微小的幸福。青山绿水,红叶黄花,岁序静慢,心眸舒安。


林逋《宿洞霄宫》

2022年8月25日 周四

这是赵盼儿的老乡眼中的余杭县大涤山。秋色无限,秋思无垠,难以尽诉笔端。碧绿的山涧浮着红叶片片,青葱的山林缀着白云点点。树荫里忽然闯入一只飞鸟,落日余晖下满山秋蝉齐鸣。夜里雨打芭蕉,声声悦耳,可有人与我在枕上细细聆听?

谁的诗能“咏之令人忘百事”?梅妻鹤子的和靖先生是矣。


白居易《微雨夜行》

2022年8月26日 周五

早上醒转时就已感受到夜寒的残留,坐在窗前抄诗也是凉风阵阵,惬意得很。秋天的意思开始明显了,真好!

这首诗无需任何解释,唯一要注意的是衣裳的“裳”在古语中读cháng,上曰衣,下曰裳,是类似裙子的款式。

无点无声的微雨固然温柔,但是今年火太旺、水太缺,还请老天多瓢泼几场吧!让久涸的滋润,久滞的流淌。


温庭筠《初秋寄友人》

2022年8月28日 周日

昨晚十点不到就灭了灯,暗了手机,安排自己入了闲梦。早上八点被闹铃唤醒,竟感觉席子有点凉、盖毯有些薄,睁眼一看这诗,真是应景得很!

只是我一般不弹夜琴,怕扰了邻居,也没甚离愁别恨。这些年互寄的都是心灵上的友人,他们遍布五湖四海,似远犹近,现实里无扰,乐享独游。

三毛说,只有自己,才是最天长地久的朋友,也是最自由的一种关系。可进可出,若即若离,可爱可想,可聚而不会散。


晏殊《清平乐·金风细细》

2022年8月29日 周一

昨夜微寒,一枕浓睡。

这两日走过河边,紫薇也果然是稀疏残落了。一年四时,只有秋天的风是叫金风的,当梧桐叶簌簌坠落,我知道日程表上有钟爱的金桂可期,一样可以期待的,还有金黄的栗肉,不知双燕何时归?

人生如季候,自是一场热烈、一场清平。常与无常,都得安住;苦或不苦,都要作乐。


朱淑真《清平乐·夏日游湖》

2022年8月30日 周二

宋朝有两位主动绝婚的才女——李清照和朱淑真。这一首,更是大胆描写单身自由后的作者与恋人相约西湖、相依相偎、难舍难分的情景。

末句“归来懒傍妆台”是很能表现女子在见不到心仪之人时的慵懒无聊的,“女为悦己者容”绝不是卑微讨好,而是因为深知人间孤冷,唯有懂的人方能“看见”,故而也只愿为懂的人梳妆打扮。放到如今,看女孩子什么时候洗头,便能分辨要见之人在心底的地位,应是一个理。反正足不出户的日子,我洗头的频率已从间隔两三天拖延到四五天。

现代人标榜女权的不少,但真能做到众目睽睽下大胆示爱、“不怕人猜”的又有几个?更何况仍有不少90/00后还受制于父母亲戚的催婚催育,在爱情这件事上,我们是退步还是进步了呢?


苏轼《菩萨蛮·回文夏闺怨》

2022年8月31日 周三

原来24摄氏度是这样幸福的体感,茉莉不知是否今夏最后一波,花朵尤大,采摘了准备插瓶熏琴房。大文豪难得一见回文词,题名闺怨而无怨,顺读逆读,都是闺情闺趣。

庭院风静风又起,柳枝儿在摆动。有美人兮,白天睡觉,薄衫透着凉意,也散着幽幽香汗气。起床后红润小手端起一碗冰块拌藕丝,小碗更冰凉了一双红酥手。郎笑碗中的藕丝太长了,我边吃冰藕边笑郎:难道不知“藕”谐“偶”、“丝”谐“思”,公子竟不解我长相思?

沐着秋凉,嗅着花香,抄着回文诗,心情真是妙!


杜甫《天末怀李白》

2022年9月1日 周四

九月第一天,凉风之下,又睡足了九小时,楼下传来小区清洁工扫落叶的声响,簌簌沙沙,宣告着秋之临近,鸿雁将要南飞。

天真者无畏,天真者易有“过”,李杜都是天真的人,一个流放,一个入狱,在那个秋天遥遥相隔,脉脉相念。全诗,尽是男人对男人的秋水望穿。

太平年代也有魑魅魍魉 [chī mèi wǎng liǎng],未必在世间,或许在内心。对希望你过得不好的人最大的报复,就是活得漂漂亮亮!

从来没有一尘不染的朝代,但一定会有高傲的灵魂,任尘埃飞扬,我自做我的太阳。


高蟾《金陵晚望》

2022年9月2日 周五

有时候啥也写不出来,便是这句:一片伤心画不成!

谁曾伴?谁犹陪?浮云落日,何止六朝古都,亦是过不了百年的人生。

赖是丹青不能画,画成应遣一生愁。


许浑《秋日赴阙题潼关驿楼》

2022年9月4日 周日

已经很久没有一大早被核酸喇叭“猫宁call”,从床上一蹦而起,没来得及用早餐,飞身下楼于残云疏雨中翻出即将过期的二维码,回到房里,展开诗本,仍睡眼惺忪,犹自梦渔樵。

近两日晚上已有要找条厚一点被子的意思了,只是这时候的凉席方显魅力无穷,终有了卧于“冰簟”的快意,每晚入睡前都似饮酒一瓢,天亮透了也迟迟不舍得醒。

想起刚刚还和排在前面的楼上老伯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老伯问我今天不上班啊?我隔着口罩微笑作答:是啊今天休息,心下得意地想:本宫天天休息。

人生一大自由就是“不上朝”,不用赴帝乡做report,不用定期performance appraisal,不用给客户赶proposal,不用关心是否升职加薪。眼里树色,耳边河声,笔下诗词,手中曲谱,啊,如此比渔夫更悠然的一天又开始了!想想就美好。


作者爱瑋儿,一个喜欢写写画画的心理教练。从中学英语教师到500强中国区高管,三十五岁挥别职场,以自由顾问身份背包行走近30个省市。而今安心居家种菜,与七弦共舞,和笔墨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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