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望街的末里有一条幽深的巷子,因着常年昏暗无光被来来往往的人喊作“暗巷”。暗巷还有一个名字,那是懂行的人对它的敬称,它被叫作“万失街”是F国最大的黑市。
吴言知道自己不该来这儿,但是母亲的重病让他别无选择。医院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了通谍,就在今夜,要么他想办法拿出二百万,要他就得失去一个妈妈。吴言是从医院外小花坛一直讨饭为生的老乞丐口中得知万失巷的,万失巷中一切交易各凭本事只要买卖双方达成协易,钱货到位,你几乎可以从中买到任何东西。
“去卖时间吧,”老乞丐嘿嘿笑着,黑黝黝的面庞上挤出一道道褶子,褶子里藏着的看不出是兴灾乐祸还是不怀好意,“那是最值钱的东西了,别说一晚上二百万,上千万都拿得到呢,就看你有没有命花了…”
吴言没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老乞丐嘟哝的时候他已经抱着病例纸袋魂游天外了,对于穷三代的吴言来说,上千万是想都不敢想的神迹,他对时间没有概念,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多还是少能有多大影响呢,与其穷三十年不如富贵个五六年,卖便卖了,总归留着也没有多大用。
买卖时间的交易点遍布在万失街的各个角落。
吴言抱了个空荡荡的包,哆哆嗦嗦的走在巷子里,两侧房子的墙上偶尔悬着两个灯油都要燃尽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黑漆漆的角落里,买家或者卖家们蹲在墙角,面前摆着苍白的木板,写着要买或卖的东西。
人的贪婪的显而易见的,走过几个写了“五十万买一年时间”的摊位后,吴言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盘算着,对五十万的价格早就不满足了。
再往前走十几分钟,似乎是到了巷子的尽头,灯火更少,黑暗更深。
看不清脸的人坐在墙角,整个身子包在黑布里面,隐约看到枯枝般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无力的垂在胸前。他面前的牌子上写着“二百万一年时间,五十年起价”。二百万,五十年,不过略一计算,吴言已经激动的浑身发抖。之前村口的老头曾给他算命说他可以长命百廿,如今吴言不过二十出头,卖出五十年,还有五十年富贵荣华。几乎是瞬间,他已经被金钱迷了眼迷了心。
“我…我卖,”哆嗦着上前,吴言一把抓住木板,与之前的害怕不同,他已经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但,但你要陪我先把钱交给医院,我…我有亲人今晚必须交齐住院费,不交过去我不会和你进机器的。而且…而且我要先看钱汇入账户……”
黑兜帽下,一双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传出来:“依你。”
枯枝般的手在空气中招了两下,几个壮汉从黑暗中走出来,抓住吴言的胳膊,又有一高个女子的身影抱住那黑糊糊的一团布。
“走。”那布里的人说。
这不是古罂第一次做买卖时间的交易,一亿的交易金额,总有人会经不住诱惑,从巷子口逛到巷子尾还仍未满足的人犹为容易受引诱。可一亿哪是那么好拿的,五十年的时间一卖,从机器里出来的就是年轻的自己和一个垂垂老矣的对方,从朽木变成壮小伙的自己对付一个老头子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吗?更何况进机器前为了防止死亡突发都是要签生死状的,到时就算一拳打死也可以瞒的合情合理,最后识相的主动交出得到的交易金,不识相的,不过打死另说。
这也是他生财发家的阳关大道了,虽说法律禁止私自买卖转化时间,还毁掉了明面上能见到的所有时间转化机器,但是有需要就有交易,何况他做的向来隐秘,警察从来听得到风声见不到雷雨。
古罂往女郎怀里缩了缩,所以说金钱才是一切,让穷光蛋的他变成如今美女环抱、保镖护行的模样。看着被驾着走在前面的年轻身影,古罂伸出枯木般的手掌比划着,渐渐握紧了拳头,心底一声冷笑。
听着吴言的指挥左拐右晃了一阵,医院没走到,耳旁突然一阵嘈杂,古罂心下一慌,直觉不对劲。
“妈的…致幻机。”他想一把掀了兜帽,腕上却猛地一凉,眼前恍惚一阵,抬头竟看到两个戴了警徽的机器人,扛起自己就往一旁房子里走,古罂这才意识到医院什么医院,来的地方分明是警局,而天色也不是他脑海里的黑夜,而是明晃晃的白天。保镖们呆楞楞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穿插几下没了行踪,古罂被抗进警局的路上破口大骂。
视频里他拽着时间转化机一会儿狞笑一会儿激动的讲述自己曾经的作案经过,坐在桌前的古罂面色发黑,毫不意外的被关进了监狱,在漆黑阴冷的草堆上挣扎着发霉。
“多谢,我一会儿就出来。”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古罂抬头看到的是熟悉的过分的身影,西装革履,低调奢华。
“吴言!吴言你还敢来!是你用了致幻机对不对!?是你!……”朽木般的身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扒在铁栏杆上,伸长了手臂去够“吴言”的脸庞。
“吴言?你在说谁呢,我可不叫吴言。”熟悉的脸上,那年轻人笑的格外温和,“我是想跟你讲啊,”他凑得近了点,声音也小了些,“你的时间已经没几天了,可两年后国主大寿可能会有免罪机会…你…要不要买我的时间呢?……”
“你…还要买时间吗?”
吴言的妈妈被办了转院,花坛旁的老乞丐不知道从哪天晚上起不见了踪影,医院新来了一批实习生,小林门口经过,不由自主地望向花坛旁那块曾经总是铺了报纸摆了铁杯子的小片地方,而后自嘲的笑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