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部门招新会上。
那天她穿着一条碎花裙子,眼眸里盛满了青涩与懵懂。
他是部门里的老人了,去年当了一年的部长,今年升级为老部长。新任部长的是一群大二的毛头小子,他有些不放心,过去镇镇场子。
等他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在低头讲些什么,声音软软的,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
也许缘分,就是从这里悄悄开始的呢。
招新会完了之后,大家在确定初试入选名单。突然,有声音炸开:“这个人怎么处理啊?是要还是不要啊?”一群人争执不休。
他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老部长,是这样的,这个姑娘,从她的个人信息和初试表现来看都挺好的,但是她什么都不会啊,一点基础都没有,咱们可是技术部,总不能招一个小白进来吧?”
他看了一眼她的个人信息表,脑海里是初见她时那双干净地如同小鹿般的眼睛,淡淡道:“把她留下,我来带。”
说罢就离开了,剩下一群人凌乱在风中,一个男生不解的摸摸脑袋:“老部长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想当初还有女生因为不会剪辑视频被他骂哭过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部长竟然愿意亲自带一个技术小白。”
那一年,他20岁,她18岁;他大三,她大一。
天空的颜色在午后沉淀的很好,白云团团里透出一点微微的淡蓝。
(二)
第二次见她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写文件,她突然探进半只脑袋,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请问X学长在吗?我是来找他的。”
他想起今天是她来报到的日子,从此以后,他都将带着她。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在他身边有点坐立不安。他不禁反思,他还没向她发过火吧?干嘛那么怕他呢?
他问她都会些什么,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双手一摊,表示啥也不会。末了,还弱弱的说了一句:“大二的师兄不是说,你会教我的么?”
他有些认命的点点头,他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这么冲动的事情,在成年以后,已经很少做了。
事实证明,她一点没谦虚,确实什么都不会,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教。
而她也是不断的在挑战他耐性的极限,有好多东西教过一遍,一转身又忘得一干二净。好多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吼她了,可是看到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后,又生气不起来了,只得压着脾气说到:“那我们再来一遍。”
他也不知道,遇到她是幸还是不幸呢。和她待在一起,分分钟都能憋出内伤来,可是只要她用软软的声音叫他一声“学长~”,他又觉得,此时此刻,就算是她叫他去杀人放火他也会心甘情愿的答应吧。
身边的人都说,这千年老铁树怕是要开花了。他笑笑,想起有人说过,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高冷的人,只是他暖的不是你罢了。
只不过,这心动的感觉可能来的有点迟了,他的大学生涯,已所剩不多了。
天边的晚霞很美,只是有些残忍,过不了多久,它们就要消失了。
(三)
转眼间他就大四了,而她,也成长为了可以带动一个部门的人了。
又是一起忙完学生工作,他和她从办公室里出来,并肩走在路上。
天已经黑透了,有弯弯的月亮挂在上面。他突然叫住了她,盯着她看了良久后,又说道:“没什么,走吧。”他看见她的眼神慢慢由期待变得失落。
其实他想说的是,今晚的月色很美,像你的眼睛。但种种思量横在心头,让他开不了口。
6月,他毕业了,她去送他。
她突然就扯住了他的衣袖,神情像极了他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她的那种惶惑与不安,然后他清楚的听到她说:“学长,我可以喜欢你吗?”
瞬间,他感觉有种东西“轰”地一声崩塌了。他该高兴吗?为什么他却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呢?
面前,是她紧张的在等他的答案,而他却使劲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了。他看见她笑了笑,轻轻踮起脚尖,帮他整理白衬衫的领口,她满眼的泪却仍故作轻松的说:“衬衫平时的时候就别扣第一颗了,看着太严肃,就没有姑娘敢追你了。”
六月的太阳很猛,灼烧得他心里直痛。
那年他21岁,她19岁。
(四)
再见已是5年后。
不知道是谁发起的,把当年同部门的人都召集起来聚一聚。那天,他和她都去了。
有对象的人自然都把自家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带去了,他看见她的身边,也陪伴着一个贴心的人。
宴席间,那个人会夹给她她爱吃的菜,会在她不小心呛住的时候细心的轻拍她的背。他看的眼睛直发痛,借口去洗手间逃了出去。
当他的死党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酒店的天台上醉的一塌糊涂。死党也是当初看着他俩一路走过来的,不忍地问他:“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拒绝她?”
他的眼里有泪,低声说道:“在我一无所有的年纪,她说她喜欢我,我不敢答应,她不懂事,我要懂。现在,我有能力给她了,但她的身边却不再需要我了。她说,衬衫的扣子扣到第二颗就好,不然会没有姑娘喜欢我,我一直都记得,我怕她会不喜欢我。”
这席话被辗转传到了她那里,她一下子就哭了:“他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也可以陪他一起吃苦?可惜现在都来不及了。”
七天后,她将嫁给那个后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
所有错过的,都将化作青草的香气,浮动在呼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