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第一次在太原过年,也是第一次过如此冷清的年。

        她原来不打算在太原长呆的,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家。然而似乎也差别不大,哪里才是家呢?对现在的她而言,没有哪个地方真正可以称得上家的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现在只剩了一座没有暖气的空房子,她不想回;曾生活十年之久的运城,在将房产证交到他人手中的一刻,也基本与自己断绝了关系;来到北京第五个年头了,然而似乎也并没让自己有太多眷恋……也许这一生,都只注定了漂泊,只能成为无根的浮萍。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如现在,呆在太原,这座原本与自己关联不大的城市,但因为有了爱人这两年在这里的打拼,不也一样成为了自己的又一处根基吗?在哪里过年,似乎差别也不大。如若有一天父母离去,估计过年连老家也不会回了。

        自然,父母健在,老家还是要回的。只是现在,虽然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但却回不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肺炎。他们全家如同全中国众多的家庭一样,被困家中,除了必要的生活采购,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大街上是冷清的,小区是冷清的,自然,新年,也一样是冷清的了。这让她想到《我是传奇》中那座冷清到了极致的城市,于是不能不心悸了,科幻之成为科幻,或许在于,它总是有一些科学的成份在的,如果人类任由自我的欲望无限膨胀,也许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

        自然,困在家中的年,也并非全然无乐趣。毕竟一家四口安心相聚的时光,已然是越来越稀缺了。几年来,一家人总处在四分五裂的局面,她跟儿子在北京,女儿在澳洲,爱人在太原,这种分离成了习惯,她倒也并不为此伤感,反觉分离的好处。只是,现在,终于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相聚一处,实在算得幸运吧。一家人每天的生活倒也过得充实:早上,大家各自学习、读书;中午,各自休息或是看会儿电视动画片各自放松,偶尔也会下楼在花园式的小区院中戴着口罩散会儿步;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是属于全家人的,一起做饭,一起打麻将(过年刚刚八岁的儿子学会了打麻将,也算是这个新年的收获吧),接着一起在电视上看一部电影,还会一起做会儿家务……这样的生活,倒也称得上人间天堂。如若不是因为每日清晨起来就要向单位汇报个人身体状况以及每天在学生群、家长群中的各种提醒,还要在孩子的班级群里回复孩子的情况,倒也算得上是人间天堂了。

        只是,清闲的日子过久了,总感觉生活还是有些缺憾的,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一直以来好强好胜、努力奋斗着的人而言。她早已习于生活的忙碌,习于自己不间断的进取,习于家庭之余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然而现在,圆满之余,她又总觉缺失了自我的存在,缺失了独立的空间。全家人在一起时,爱人有时会开玩笑地问两个孩子:“假如我跟你妈离婚,你们跟谁?”女儿的回答总是:“我十八了,我可以谁也不跟。”儿子的回答却是:“我不知道,我都想跟。”而她自己,内心想的却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大概最想要的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因为:自由。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寻求着的,或许就是这两个字。为了自由,离开了那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城;为了自由,又逃离了自己已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也可能会取得更大的成就的那所省级名校;虽然最终,她发现自己想要的自由依然可望而不可即,但那依然是自己的一个梦想。实现不了,是生活赐予自己的幸福;真的实现了,也未必能够如自己如愿。那么,就只将她放在心中,同时享受眼前的幸福便好。

        或许是幸福的生活导致了身体的颓废,今日,她终于觉得有些不适了,虽然知道自己只是偶感风寒,但还是因为这场疾疫的流行而与儿女自觉隔离了起来。独自在房中,心中感念,于是有了以上的文字。她想,这个年,过得奇特,但也还是值得纪念的,让她可以再有与自己内心对话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似乎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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