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逝去的一段保龄球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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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这个城市刚开始流行打保龄球。
在城东有一间保龄球馆,从很远处就可以看见屋顶上耸立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球瓶,循着球瓶走进球馆,人们都会感觉有无穷的活力。
而我那时就象是一个阿拉伯的国王,球道不远处的十个球瓶就是我的十个王妃。
我在球道上随心所欲地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奔向她们的怀抱,她们欢呼雀跃的尖叫声让我心满意足。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一颗15磅重的保龄球,“犀牛”是我的名字。
我的主人叫阿斌,他把我从球具店的柜台里解放出来,无疑是我的救世主。
记得阿斌在一个冬夜,无聊的饭局结束后走进这间球馆,但见灯火通明,很多的孤男寡女玩得乐不思蜀。
他想有时候人们就喜欢这种简单的运动,于是我重生了。
虽然我的身体被钻上了主人手指的烙印,但我喜欢随之而来的自由!
从此差不多每隔一天,阿斌下班后都会在球馆显身,换上运动T恤,带上护腕,练习打勾球。
那个几乎每次都能碰上的,高高的短发女孩貌似也是球馆的常客。
女孩练习的是一种名叫“飞碟球”的打法。
助跑时手臂钟摆回到底部时,手腕360度旋转后大拇指向前推,球出手后手掌高高举起,好像是武林高手击出的降龙十八掌。
据说她球龄挺长的,还师从过台湾教练,总是见她在指导初来的顾客。
球道仿佛是她的T型台,她举首投足间散发出一种年轻和健康的气息,空气里飘满了她的青春和发香,难怪阿斌会有些心动。
面熟搭讪后,阿斌知道她叫小莉,是一名驻馆教练,一般晚上九点闭馆后下班。
有一天阿斌悄悄地问她,下班之后可不可以一起出去玩,比如去酒吧?
小莉拢了拢头发笑笑说:哦,我是教练呀,球馆就是我的酒吧,我们不是每天都在泡吧吗,你来这里就可以找到我!
阿斌也傻傻地笑,心想这保龄酒吧真的不逊于大街上那些五光十色的酒吧。
听球瓶轻脆的倒地声是最好的音乐,看记分牌上又创新高的分数简直是最酷的表演了,又能运动出汗间或还有喝彩声,比起空虚地扔骰子喝酒有意义多了。
小莉的每一天几乎都是泡在球馆里,很少关心外面的世界,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保龄球就是她的事业,据说一直在苦练球技,争取明年去澳门打邀请赛呢。
哦,当然我喜欢的还是小莉拥有的那颗红色的保龄球,小莉叫她闪电。
看着闪电在球道上旋转着向前,真是快如闪电。
又仿若西班牙女郎裙裾飞扬,热情似火,让我如痴如醉。
在阿斌和小莉休息的时侯,我和闪电在回球道上并排躺着,静静地如同偎倚在静谧的花园。
看那球馆屋顶的灯火,如同夜晚繁星闪烁,见证我们彼此爱慕的心。
球馆里的日子仿佛隔绝了春夏秋冬,这里每一天都那么倍感活力!
这天是个城里好手比赛的日子,小莉也参加了,照例是一路拔寨后晋升最后的决赛。
阿斌那天来晚了,进了球馆,小莉就瞥见了,他还故意远远地看着,也许怕小莉分神。
小莉忽然间就心不在焉起来,虽然最后侥幸获胜,可让我和阿斌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散场时,阿斌上前祝贺,小莉好像有点不自在,红着脸说今天赢球出去宵夜我请客。
小莉去换了衣服出来,居然穿了一条从来没见她穿过的蓝色长裙,妩媚顿生。
阿斌也瞪大眼睛,他肯定想不到向来运动装束,英姿飒爽的小莉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呢。
那天记得他们是第一次在球馆以外的地方聚会,阿斌高兴地喝了酒,有点微醉,小莉也是满面绯红。
随后阿斌还摇摇摆摆地开车,大家去了近郊的公园。
月亮象一片羽毛似的挂在天上,一片朦胧的景象,车停在湖边,车门打开,CD音乐喷泻,这样的景致连我都想和闪电跳上一曲。
阿斌和小莉真得相拥着在青青的草地上跳舞了,两个幸福地晃动的身影。
我和闪电坐在车上,羡慕的表情,垂涎的双眼,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
好日子总是不长,渐渐地球馆的生意清淡起来,打球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时侯,偌大的球馆只有阿斌和小莉。
球馆与外面的花花世界相比,可能是后者更有诱惑。
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坏事情发生,它总会发生。
终于有一天球馆入不敷出歇业了,这本是一个迟早都会到来的日子,可是谁也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一切好象蓄谋已久。
那之后有天阿斌和小莉路过球馆,进去只见死气沉沉,空荡昏暗,工人已准备来拆除设备,这里已经不可以称为球馆了!
再也看不到人们矫健的身姿,听不到熟悉的“嘭嘭”声。
想念那些喧闹的日子,所有球道的球在一起的合奏,每一个球手开心的笑声,好象都变成了一种久远的东西。
小莉黯然神伤而去。
第二天就是情人节,保龄网站上居然有个贴子说,祝每个球和瓶节日快乐!
因为平时难免磕磕碰碰,所以今后要相互体谅!
可是现在我只有缩在球包里,不见天日。
保龄球馆的关闭,对于阿斌和小莉来讲,原本好象属于他俩的固定约会场所,莫名其妙地消失。
两个人象是丢了魂似的,整日地提不起劲来,我知道他们开始吵架了。
这个城市里居然没有一间象样的球馆。
所以小莉坚持要去北京发展,她不想放弃自己钟爱的运动。
而阿斌却劝说小莉放弃保龄,留下来和他一起经营本来就红火的广告公司。
虽然阿斌对于保龄的热爱也难以割舍,但小莉总认为保龄对于阿斌,只是一种工余的消遣,没有了保龄,他可以马上找到一种替代。
除非阿斌肯跟她一起走!
阿斌进退两难,小莉开始收拾行囊。
那天开车去火车站送小莉,车里回旋着我们都常听的那首《寂寞保龄球》 :
“让寂寞就象圆球,滚动滚动,滚出爱情的伤痛。”
小莉紧绷着脸,阿斌也是一言不发。
我知道有些事真的没有谁对谁错,可是小莉真得要走了,闪电也要走了,球馆也不复存在,对于我来讲,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汽笛拉响火车开,演绎过无数悲欢离合的站台无情地被抛在原地,又是一个刻入记忆里的分离场景。
“相处的日子你要时刻握紧她的手,因为不知道在一起还有多久”
这是阿斌最近爱上的歌词。
回家后,阿斌从球包里将我捧出来,细细地为我擦拭,一遍又一遍,就像给死去的人在沐浴。
我知道我即将被埋葬,却无法抵抗。
当球包的拉链终于轻轻地合上,放进柜橱的下方。
我置身于一片黑暗!
我梦想着黑暗有一天会结束,虽然现在只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