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的年

腊月二十八，回家的日子。

往年的今天一般都是在回兰州的路上，今年的今天却还是和过去的360多天一样，起床吃早餐出门上班，唯一不一样的是往日1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只用了20分钟。

从小区出来，一路尽是拎着行李箱急匆匆赶路的人，还有的围在汽车旁，打开后备箱一件件认真的摆放行李，蓝色包装的洋河酒、红色包装的年货物品、买给小孩的玩具、买给老人的衣服围巾，装的满满当当，年应如此。往年的我们也是这样，提前买好回家的票，惦念着回家的日期，早早的盘算着给家里人带什么样的礼物，在单位加班赶完手头的工作，把一切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一大早睡意朦胧的拖着赶往火车站、赶往飞机场，在南京的这几年下来，总觉得参加一次春运之后，或许才叫年。

早上开车走扬子江隧道，就好像当年刚开通时一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城市的喧嚣安静下来以后，才会感觉到这个人口大迁徙背后的空旷与冷寂，就像是忙忙碌碌的奔跑了一年，却并没有跑出头，而是莫名其妙地突然跑入一片浓雾茫然的陌生境地，停下来喘口气，看不见身边的人和热闹的纷争，更不适应。

原来，不论悲喜，2018年都已经过了。

12、13、14、15、16、17、18，已经7年。这7年每年都过得很充实，这7年的人生设定应该同国家当初对我们的教育目标非常一致：爱国、上进、有责任心、敢担当。这7年有很多的珍贵时刻认认真真记着，除了打拼定居在这个离家乡2000公里外的城市，更多的记忆时刻都是定格在兰州、定格在榆中。12年国庆节第一次回家赶到田间挖土豆、13年过年带着一大包盐水鸭回家、14年大雪纷飞的正月初六订婚当夜赶回南京、15年踩着积雪陪老婆回娘家挨家转亲戚、16年开车去静宁看外婆、17年参加完新区面试赶火车回家、18年雪夜回家被车灯照亮的父亲带路身影，都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不在家358天，总想着在仅有的7天里去补偿一年来错过的亲情与陪伴，老人见一面少一面，或许再回家只能送上一束香烛；老同学好朋友再聚也越来越难，再见面也总是身宽体胖，岁月显现。到底已不再年轻，到底已过了内心只有理想的年纪，到底人生的抛物线到顶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接受不甘与尘坠、嗟叹着活在现实的差距里。

从小到大的27年来，总觉得自己活力四射，力量满满，没成想18年第一次住院，还接连住了2次。虽不是急切要命的病症，却是阴云不散，连绵不绝。当身体的问题裹挟着这一年来遇到的工作压力、生活负担、精神茫然时，开始变得更像是一种恶性循环，让你赶不走、也追不上，你越不想，它就越多，困扰着你，让你愈加纠结，愈加患得患失，愈加在本该28岁的年纪背上更多的“少年老成”的说辞。高处不胜寒，一年来经历了此起彼伏的纷争、目睹了追逐利益不顾一切的狰狞、也平稳的带团队度过一个个的困难，才慢慢认识和看透了一些事物的本质，也才真正觉得一个好心态，是多么的重要，因为正面的也好，负面的也罢，好心态能够时常惊醒自己、平衡欲望，毕竟无欲则刚、无欲则健。

余生很长，何必慌张。

历史发展、社会变革让我们这一代人自幼建立起来的亲情认知面临极大的考验，去年春节回家看望奶奶，老家的院子还是近半个世纪前建的老宅，斑驳的墙面、变色的纸糊顶、砖铺的地面，就跟奶奶的容颜一般积满了岁月的痕迹。这个院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墙壁上还有小学时候贪玩钉的钉子，大门口也有用小刀刻画的痕迹，门口的枸杞树也还在，这里也是这么多年来出现在梦里次数最多的地方。老一辈性格刚烈、认知传统、老旧，导致几十年来家庭矛盾重重，其实回头去看，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聚在一起却总是争吵不断。没成想岁月不饶人，老了以后都会孤单，而能够体会和补偿这份孤单的人，只有那些年你们互相容不得的人，这个道理那个年代的那些人却不懂。那些年互相容不得的人，现在也算实现了“愿望”，分散在四面八方，没有了团聚、没有了吃一锅饭的机会，到头来想一想，心里面容不得的，到底是什么？

把一切交给时间，那些我们所纠结的矛盾与不悦，就像案头的文件一样，今天觉得有用不能丢弃，一段时间后，也就那么回事，废纸一张，或者一摞。为什么不把该丢的早点丢了？清清爽爽的人生，才不用背负世俗的眼光，才不沉陷于思想和欲望的泥泞，或许相比瞻前顾后，我们更需要的是轻装上阵。

2019年，就从心态开始，就从减法开始。

这个春节，就在金陵过。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