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是想看看人家的东西长什么样

不就是一本短篇小说集嘛,又不是康德或者黑格尔的哲学书!所以,当友人问我要不要挑战英国女作家海伦·奥耶耶美的短篇小说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时,我嗤之以鼻。

书来了,橙色的底色上垂着一只木刻效果的手,大拇指和食指间挂着一把古意十足的钥匙。将书放到太阳下,书封上那9瓣形态各异的暗红色箔片闪着光。那么,这是一本由9篇作品组成的海伦·奥耶耶美短篇小说集?翻到目录页一浏览,果然。

目录页后的那一页,留白很大地只印了美国19世纪著名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留在给好友苏珊·亨廷顿·吉尔伯特一封信的信封上的一句话:请谨慎启封。当时觉得那是海伦·奥耶耶美的幽默,轻笑了一声便开始阅读排列在第一顺位的《书与玫瑰》。

4月的某一天,不知是谁在加泰罗尼亚地区一座小礼拜堂门前放了一只篮子,篮子里头放着一个婴儿。捡到她的修道士翻遍了放婴儿的篮子,也没有找到关于孩子的半点信息。修道士一抬头,看见了几百年来一直抱着孩子的圣母蒙特塞拉特。圣母蒙特塞拉特启发了捡到孩子的修道士,而关于孩子的信息,也语焉不详地写在了被修道士跪在膝下的纸条上:请像圣母一样爱这个孩子吧,就叫她蒙特塞维特;”等着我“,这后一句话短促却意思明确:不得已将孩子放在小礼拜堂门前的母亲,只要条件允许就会来接回小蒙特塞维特。

这就是这篇题为《书与玫瑰》的小说的悬念:母亲为什么不得不抛下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小蒙特塞维特能不能健康长大?母亲有没有回来接小蒙特塞维特,母女再见时小蒙特塞维特还能原谅母亲的抛女之举吗?这样的故事,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典籍中不少见,最著名的恐怕要算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中芳汀和小戈赛特的故事了。然而,因着孩子长大的路径各有千秋以及归来时母亲也各有各的状态,于是,这样的故事百读不厌。在《书与玫瑰》中,我读到,被人简称为蒙特塞的小姑娘,像个邻家小女孩一样在小礼拜堂慢慢长大了。实在要找寻特别之处,蒙特塞的脖子上带着一条金项链,金项链又串着一把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锈蚀的钥匙。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道理是这么说,但蒙特塞试遍了她遇到过的很多扇门后几乎确认,这把钥匙就是摆设。

长大了的蒙特塞开始自食其力,她先是到一家男子服饰店当店员,服饰店关张后又去全世界热爱旅游的人都知道的大楼米拉之家当洗衣女工。在米拉之家,兜兜转转之后,蒙特塞终于找到了她脖子上的钥匙能打开的那扇门。蒙特塞用钥匙打开那扇门后,除了置身于一座藏书极为丰厚的藏书阁外,她还得到了母亲留给她的一封很长的亲笔信。

故事的结局也许并不太出人意料,但是,为了让蒙特塞站在藏书阁的大门前,海伦·奥耶耶美真是竭尽设置障碍之能事,我们得耐着性子跟随作家的笔端拨开层层迷雾,才能与蒙特塞一起读到她母亲留给她的那封信,前文所列的几个问号,也就一一化解——这本书的责任编辑在豆瓣上发了一篇题为《为了做这本书,我陷入了作者的迷宫》的编辑手记,读完《书与玫瑰》后再打开豆瓣面对编辑手记的标题,心想:何至于此!便开始读小说集第二顺位的那一篇《“对不起”有用吗》,一下子就陷入了作者的迷宫:到底跟谁为了什么要说对不起?想起责任编辑说过,海伦·奥耶耶美用了9把钥匙来打开集子中9篇小说的枢机,那就让我找到《“对不起”有用吗》中的钥匙。这一次,不像《书与玫瑰》,作者将钥匙摆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寻找《“对不起”有用吗》的钥匙,费了我不少劲,但是,又有什么用?根本打不开这篇小说。

那么,放弃,转而去读分成上下两部分的《你的血跟这个一样红吗?》,读完每个汉字都认识的《你的血跟这个一样红吗?》,除了篇名奇特外,海伦·奥耶耶美用两个短篇小说的篇幅所表述的内容,在我读来就4个字:不知所云。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一书中,名字奇特、内容匪夷所思的篇目还有《一本日记锁起来,兴许有它的道理,你说呢》、《弗雷迪·巴兰道夫签到……了吗?》、《丑少女社简史》等。至于《溺毙》,不能说我没有读懂,可是,被暴君溺毙在沼泽里的那些老百姓在水底泛起一个个皮泡泡,作者究竟在隐喻什么?而朵儿尼奇卡与圣马丁节的鹅》所写,实在太惊世骇俗:多尔尼奇卡在山里被一头狼的骸骨撞了一下屁股,回家后右髋骨那儿肿出一块瘤子来。在医生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多尔尼奇卡自行割下了这块肿瘤,那以后就是多尔尼奇卡如何处置这块肿瘤的情节,直到她将肿瘤喂给了圣马丁节的鹅。说实话,海伦·奥耶耶美关于多尔尼奇卡处置这块肿瘤的细微描述,已经引发了的恶心感,仅此,海伦·奥耶耶美不愧为毛姆奖获得者,也不愧为英国优秀青年小说家。可是,优秀的小说家想要通过这个故事告诉读者什么呢?

看,这就是我们这一批小说读者固有的毛病,总是觉得小说就应该有教化作用,无论如何,寓教于乐是文艺作品的底线。这些年,读过不少读后感觉有些莫名的外国小说,它们给我的启示是,小说的多元性是无边无际的。相对那些充其量只是故事的小说,今天读到的一句话庶几可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你是要吃有屎味的冰激凌呢,还是要吃有冰激凌味的屎。前提当然是,只能两者选其一。

哦,海伦·奥耶耶美写在扉页上的艾米莉·狄金森的诗,原来是写给读者看的。碰到我这样执拗的读者,明明知道不是我的,也非要看看别人的东西长什么样。当然,厌倦以后我似乎也说不清楚别人的东西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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