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一百五十九)

这边春杏预备一碗蛋液(因为蘸一点蛋液搓出,圆润且不易开裂,油炸后更加金黄酥脆),和奶奶开始搓肉圆,三个小的趴到跟前懵懵地瞅着跃跃欲试,小宝更是直接伸手就要抓,妈妈一巴掌打在小手背上,孩子吓得猛地抽回手,看见妈妈脸上还有笑容就没有哭,还调皮地吐出粉嫩的舌头。小涛领他们洗手擦净,弟兄三人围在盆边跟大人们学习。

太奶奶握着大宝的小手循循善诱,春杏把小宝扔到筛子里的肉条重新加工,志鹏认真地操作着,与大人们已经相差无几。大月过来先把孩子们做的端去油炸,两个小的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香味,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颠颠地跟在奶奶后面直追。

几分钟后大月端着一平碗肉圆牵着两个孩子过来,交代小涛一定看好,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去油锅旁边。两个小的眼睛滴溜溜盯着碗里,爸爸使劲吹气弄凉一些,稍稍冷却后一边递出一个,又拿出一颗送给老大,志鹏也立即扔了手里东西,两只手简单揉搓两把后,接过肉圆直接塞进红润的嘴唇里,“啊呜”一口咬掉一大半。

下午三点半,陈涛跪在爷爷的坟头,泣不成声。这一次,他没有让家里人知道,更没有告诉祖母,一个人偷偷来看祖父。今天没有太阳,午后更是阴云密布,沟沿边冷风肆虐,每一处尽显深冬的严酷凛冽:苍黄的茅草瑟瑟抖动,几支芦苇被推搡得几乎就要倾倒,光秃的树枝无处逃遁,被反复抽打着不堪忍受,只能发出呜咽一般的鬼魅啸叫,似乎立刻会降临一场大雪?

这一刻,陈涛觉得树枝抽打到自己胸膛、心口,直至五脏六腑,冷锐疼痛使他支撑不住,只能瘫软地倚靠在爷爷的陵墓上。他环顾四周,黄昏的田野空旷寂寥,不见一个人影。

眼前这一座孤苦伶仃的小屋,如果没有前侧这一方墓碑,这么低沉阴冷的乌云倾轧下,可能无法抵御寒冬腊月的萧索冷冽,更无法抵挡如此狂野肆虐的刺骨朔风。陈涛透过窄小的玻璃窗往里细看,小小的盒子在暗影里几乎就是黑色,静静横卧在半高的水泥基座上,清冷孤寂、无声无息。

他呆呆地愣怔半晌,转身细细抚摸着墓碑上爷爷的姓名,后又将脸贴在“陈国保”三个字上,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颗头耷拉到胸前,眼泪无声地往外滑落,面向祖父开始说话:

“对不起!爷爷,对不起,我知道没有脸见你,是不是你老人家生气了不想见我,才会躲到这里来?我在里面想过多少次,回来后你打我骂我踹我什么都成,就是没有想到不理我,还这么永远不理我!是不是我罪孽深重,你不打算原谅孙子了?爷爷你也太狠了,我可是你的小涛啊……

我知道错了,早就知道自己错了,为什么还不原谅,还要这么报复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老天爷,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就给这一次机会行不行?为什么一次就把路堵死,还这么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堵死?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以为犯一次错还来得及,一切都能来得及……”

二十分钟后,他擦干泪水,还是坐在地上,不过屁股底下已经多出一个草把,开始看着墓碑和祖父谈心:“爷爷,你说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人生在世到底有没有奔头?以前你说你们那一辈年轻时,一天累到晚饭都吃不饱,那会儿觉得每天能够吃个饱饭,就不枉活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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