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搂着我,沉沉地睡着了。
算算,再过一个多月,就将是我陪伴你快整三年的日子了。
这三年,我只有一个身份:全职妈妈。
三年,真的很长吗?
三年,转瞬。
时间往前倒数,没有孩子时——
那时我何其洒脱,说走就走,拎起行李,走南闯北。孤身一人,下江南,走江北,没有工作事宜,只有闲情逸致。
后来,工作后仗剑走天涯,一周飞机火车往返三地,采访写稿组织论坛,与各界政要觥筹交错,与业内大佬对谈国内外政策。出入有专人接送,入驻酒店有人笑脸相迎,VIP头等舱五星酒店豪华套房,真谓看尽人间烟火,空有一腔书生意气。
再往前倒数,我是何其任性,稍与家人有些许分歧,可以打开车门逆着车流,负气离家出走,任凭父母在身后高声呼叫,不曾回头。学生时代,也曾借着有几分清秀,被男孩子们爱慕过,更曾不顾及别人的自尊,在被表白之后当众撕掉对方写的情书,转身扬洒一地。
风光过,也潇洒过。
直到,这三年的岁月洗礼。
蓦然发现,我已褪去芳华,重新认识了自己。
(一)全职妈妈第一年,我躲在厕所大哭
初为人母,才发现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在怀胎十月之内,我听过许多育儿讲座,跟着老师手把手给模型换过纸尿裤,佯装拍过嗝。可真到自己实践时,还是两眼黑。孩子前三个月,横抱竖嗝,不是怕闪了孩子腰,就是怕折了孩子脖子,小心翼翼,甚至手足无措。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给孩子剪指甲,她哼哼唧唧不配合,我就等她睡了趴在床上吭哧吭哧一点一点剪,十个指甲剪完热出一身汗;第一次给孩子洗澡,笨手笨脚,生怕她被水呛到,也生怕她头发上的水滴到耳朵里;第一次给孩子换纸尿裤,粘扣粘松了,结果孩子尿全部流到了床上;第一次看到孩子拉的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许多人生的第一次,都是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一年。前几天,一位新手妈妈问我:当全职妈妈后,你有失落过吗?
忽地,我想起孩子八九个月时的一件事:
那天,我把孩子放到床上,用一切可以想到的物品进行遮挡,然后我一边做自己的午饭(孩子提前吃了奶和辅食),一边斜眼瞅着孩子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孩子自己爬了出来,一头就栽到了地上。“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我扔掉手里的菜,赶忙把孩子抱起来。查看后,发现幸没什么大碍,哄后又继续做饭。那天,我吃午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后来,等老公下班回家,我将前因后果跟他说了。
他很体贴地说:“没事,谁家孩子没有磕磕碰碰。”然后他们在卧室玩耍。我躲到厕所,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流,内心充满了自责。其实,不论是我父母还是公婆,任何人都没有给我压力,是自己坚持辞职,然后选择全身心一人带娃。但我蹲在地上那一刻,脑中始终是“连个孩子你都看不好,你还能干什么?”这句话。在当全职妈妈的第一年,无需别人多言,自己就否定自我至一无是处。
也是那一年,我的自信心跌到了谷底。
(二)全职妈妈第二年,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有多能干
第二年,随着孩子的慢慢长大,我一个人带孩子也得心应手起来。但是,摆在眼前最真切也是最俗不可耐的是:不工作,没有收入。我是一个靠男人养着的人……
其实,这本身没有什么可羞耻的。毕竟,自己也在为家付出为家奉献。但对于那时的我,除了缺时间缺精力,唯一不缺的是:自尊。
为此,我亟需找到能提升自己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事情。我买了大量时间管理方面的书籍,孩子睡觉了我就读,然后照猫画虎用在自己每天的实际情况中。我还买了大量整理家务的书籍,也一同照本宣科,用在自己的内务中。
读书以后,很多事情的处理是变得效率高了很多,整个人也明朗起来。也在一定程度上,从表层激发出:好像自己特别能干。那段时间,每做个带花样的辅食我都要拍照发圈,每带孩子去一个景点我都要拍照发圈,每把家里打扫的窗明几净后我都要发圈……我还会时不常地看有没有人为我点赞……
那一刻,我知道我怕和社会脱节,我怕自己得不到认可,我想证明除了做全职妈妈,我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而且也都可以做很好。为此我也写了大量“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怎样怎样”的文章。
只是,有一天,我们一家吃完晚饭,孩子和老公一起玩耍,我看着满桌待洗的锅碗瓢盆,我想休息一下,没有立刻起身洗刷。我看着脏碗,看了大概有十分钟,然后我走去洗碗槽前,想着:我就是简单洗个碗。
不为证明什么,只是为了洗碗。
(三)全职妈妈第三年,我可以与自己坦然相处
对于自己什么都能干的自我认可和他人认可,我在当全职妈妈第三年,被一件小事击到支离破碎。
那天,照例在做好晚饭后,我带着孩子外出等老公下班,路上孩子突然甩开我拉的手奔跑起来,我为了保护她遭遇了意外。等我从医院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时,脑中一片空白。晚上哄睡孩子后,一直睡不着,心里想着,“我是保护好了孩子,但,我没有保护好自己。”那天我没有哭,之后也很少无端自我感伤,我用一个晚上认真思考了下我究竟能做什么。
也直到那段时间,我意识到自己之前工作的各种风光,是因为工作平台的原因,远非自己本身的能力。各种自己的潇洒,是仗着年轻的资本,而非自己个人的人格魅力。
其实这几年,托朋友们的赏识,我断断续续接过一些兼职的活儿,五六百的稿子写过,八九百、一两千的稿子也接过。都是在晚上孩子睡后,自己蹑手蹑脚打开电脑码字,虽然收入并不稳定,但想着起码带孩子出去玩,她看到什么玩具,我都不用想着跟老公开口要钱,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是真正“妈妈送的礼物。”
由此我慢慢懂得,打造个人品牌的重要性。也是在这一年,我开始重头学英语,掌握更多的专业技能,参加考试,规定自己一月一更公号,不再为证明自己能做什么,而是为了不断挖掘自己的潜力,记录生活的本真。
最近也因为忙于准备相关重要事项,关闭了朋友圈一个多月,中间没有像自己带孩子第一年那种对社交平台的依赖,怕与朋友们疏离,怕与社会格格不入之感;也没了第二年自己关三天朋友圈就会出现的戒断反应,时不常想要掏手机,还会刻意发条“我要关朋友圈”的声明;这一个多月,甚至出门都会忘记带手机,觉得陪孩子的每一分、做自己认定事的每一秒,都异常珍贵。当再打开朋友圈时,也没有了那种,“终于可以看看大家都做什么的好奇”了。
很多,与我之前看起来都非常在意的人和事,都不再重要。拿起,与放下,已彻底收放自如。
三年,独自带孩子累吗?
身体上是累的,心灵并不累。
孩子,带给我的成长,远超所值。
生命中能找到内心的平衡是最艰难的。
这三年,也更加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还能做什么。
默默做事,沉稳耕耘。
最后以我喜欢的托马斯•潘恩的一段话作为结尾:那些想收获自由带来美好的人,必须像真正的人一样,要承受支撑自由价值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