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老房子拆了

我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搬进了老房子,如今,那块土地上立起28层两座高楼,三个孩子住在里面。

老房子里面是两间,有一棵枣树,爬满架子的葡萄藤,叫做夕颜的牵牛花会在每天早晨迎着光开放。没有画眉鸟,每天早晨叫醒我的是站在枣树枝头的麻雀和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一只老黄狗,摇摇尾巴要吃肉。院门是朱门铜锁,但已经不是新漆的大红,时间久了成了冷潮红,一下雨,水气慢慢侵入朱门和墙上的青砖,湿得很好闻,偶尔能听到一排排悠远的鸽哨,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妈妈嫁进来的时候就住下面的一间,带来两个红皮箱,24岁有了我。我1岁生日那天,在这个院子里学会了走路。我后来又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家人鸡毛蒜皮,一家子太平安乐。

不知道是老房子的拆除助力了儿女们的四处纷飞,还是儿女们的四处纷飞本就是成熟年代里该有的纷飞。我奶奶说,老房子拆的时候她每隔几天来看一次,直到挖掘机毁了青砖,直到吊车把枣树连根拔起,直到高楼林立,再无鸽哨。我听她说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难过。

那个眼神我至今记得,是我不太敢接的眼神,她在难过什么呢?难过彼时带着幸福的意象永不能再见到,难过儿女纷飞不可再像从前一样挤在院子里。我觉得都有,可是,那种难过很深,很复杂,压得人痛。

时间总是向前的,一个在时代里生活的无名小卒,似乎从未被时代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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