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我看见她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让人感觉有些压抑的小屋子,小小的窗子没有玻璃,光线艰难地从木质的窗格间挤了进来,投射在凸凹不平的泥土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光晕。

        我坐在一条多年不曾见过的老式条凳上,旁边摆着一张同样老旧的八仙桌,在它的上面有一个铝制小茶壶,壶嘴里丝丝地往外冒着热气。

        在我对面斑驳的土墙上,有一个老式相框,里面有一张老旧的黑白全家福,照片中有一对面容和善的夫妻,抱着一双可爱的儿女,如果单从照片看来,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我的面前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二十八九岁的姑娘,她的身形瘦小,面容缺乏滋养,看起来黄干黑廋,在她那黝黑的脸颊中,透出一丝蜡黄,那是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带给她的肤色。

        她瘦小的身躯上,空荡荡地套着一身有些偏大的淡灰色工装,虽然有些破旧但却洗的干干净净,胸口的工号牌被仔细剪下,在那个位置别着一只粉色的金属小蝴蝶。她把自己和这个老旧的破屋一样收拾的很整洁,可以看得出她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

        在这片压抑的空气里,我感觉自己的目光无处安放,趁此机会,我便端详了她一眼。她的鼻子小巧而坚挺,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垂下来,一双眼睛如繁星般明净清澈,那薄薄的双唇就如同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瓣一般。从五官看得出来,她长得端正而清秀,只要稍作打扮,一定会是个美人。

        然而此刻她却眉头紧皱,满脸愁容,这般风僝雨僽的模样似在悄然述说着她那浓浓的心事。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她那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地不符合她年龄的双手,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放在腿上。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忧伤和思虑,当她看向我的时候,眼神游移不定,好像不能确定我是否足以托付。

        我握住她的双手,她的手粗糙而冰凉,让我感觉像是握住的不是一个活物的肢体,更像是一段死去的树木。她弱小的身躯一震,仿佛受到体内一股力量的激荡一般,她的脸颊一抽搐,我从她那纯洁的眼睛中看出了水的波澜。

        她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用颤抖的声音焦急地对我说:“记者妹妹,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求求你救救我的弟弟吧,他还年轻,他才二十五岁,他才刚刚考上天津大学的研究生,他未来的路还很长,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姑娘正是陈喜,她的弟弟叫做陈乐,此时正病骨支离地躺在里屋的床上。

        在他床头的木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各种药物,此时此刻,他脆弱的生命完全依赖这些药物得以维持,但是这个残破的家庭,现在都已经负担不起这些高昂的进口药物,这个脆弱而苍白的生命,此刻就像在烈火上走钢丝,随时都有可能坠入熊熊烈火化为灰烬。

        在我刚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陈乐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的眼窝深陷,脸色又黑又黄,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骷髅包裹着一层干枯的皮肤。

        看到我进来,陈乐虚弱地朝我点了点头,厚厚地口罩遮住了他年轻的面庞,透过眼神我能看出他艰难地给了我一个微笑。

        他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这本该是个朝气蓬勃的年纪,现在却躺在床上遭受着病魔的折磨,我不忍心再打扰他,和陈喜悄悄关上房门,来到了外屋。

        我握着陈喜颤抖着的双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你先不要着急,等我们回去以后就会把你们的情况报道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你们的,你一定要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只要大家都出一份力,一定能治好你弟弟的,你就放心好了。”

        陈喜低着头听我说完,用一只手的掌心紧紧地捂住了嘴,我知道她是怕自己呜咽的哭声会被陈乐听见,我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睛里不停打转,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她颤动的肩膀,过了好长一会儿,她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我的手连声说谢谢。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录音笔,请她讲述这一切关于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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