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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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已经来领,春天还会远吗?

                          ——雪莱

又是一个冬夜,异常寒冷的冬夜。沉默的城市卷缩起身子融进了深沉的寂静中,无精打采的街灯散发出的昏黄的灯光照射在黑色的湿漉漉的地面上,行人走在此时的地面上会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就像掉进了冷却的糖浆里面。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不断聚拢,笼罩住整个城市,城市不见了,隐匿在了雾气中,你得拨开一层一层地白雾才能看见它本来的面目。穿戴薄纱的城市变得厚重起来,有了一种久远地历史感,仿佛消失的历史走了进来,走进了现在的城市中;又或是城市走了出去,进入到过去的历史里。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看不见的钟楼消融了隐隐的夜声,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站在黑暗中窥探着一切。雪花飘落下来,细小的雪花从低沉的白雾中落了下来,就像是不断摩擦地雾气掉下的碎屑一样。触地即化的它们来过,可谁又知道它们来过?它们太弱小了,弱小的它们无法覆盖着大地。

一个冰冷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乞丐,他卷缩着不再年轻的躯体,在破烂的棉被下瑟瑟发抖,任凭自己的牙齿互相击打着。蓬乱的头发下半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肮脏的胡子遮住了瘦俏的脸颊。咳咳咳,他不由咳嗽了起来,被子随着他的躯体起起伏伏。他望着白色的颗粒,觉得它们像一个个精灵在向自己奔来,还没来到自己的身边,它们就消失不见,它们无法落在我的身上,他说道。白色的欢声笑语落在了他的眼前,他无法去拾捡。这就是死亡,他眨了眨眼睛说道。

他出神的望着,望着混沌虚无的灵魂,感觉自己成了一粒混沌的虚无,照射在了茫茫的黑色海面。他看见自己站在甲板上,耀眼的航灯使那张消失在岁月中的面孔变得透明起来,像一颗巨大的钻石闪烁着财富的光芒。也许我曾是个水手,他在心里嘀咕,说不定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船长。船停靠在了港口,高大的桅杆融进了他的眼睛里,他通过眼睛在眼睛里观望着自己。他看见自己走进了一家酒吧,里面被各色人等填充得满满当当。自己把一杯威士忌送进了嘴中,从嘴角溢出的美酒流向了他的颈脖,他用手被抹去了,空着的酒杯立马被重新斟满。

“现在要是有一杯酒暖暖身子该多好啊!”他轻声地说道,身子不由卷缩得更厉害了,隆起的被子也跟着缩小了一圈。

酒吧里升腾的浓浓烟雾袭击着他的眼睛,他奋力地眨了眨眼睛,退了回来,退回到这冰冷的冬夜。

他知道,冬天还很漫长,春天还远着呢,夏天就更远了。

冬天不属于我,它不属于像我这样的人;夏天属于我,夏天属于所有人,他想。冬天对于穷人来说是一种煎熬,没有穷人会喜欢冬天,冬天怎么那么漫长,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时间并不是公平的对于每个人,他嘟囔道。

“我想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去,在那里我是安全的,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他听着自己跳动着的心脏喃喃自语。可她已经成了地底的白骨,而我也将死去。在我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在我们睁开眼眼的那一刻,在我们张嘴哭泣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再安全了,我们的生命从那时起就不可避免的迎向了冬天。他吞咽了一下,听见自己的喉结因吃力而发出的滚动声响,此时喉咙正疼的厉害。

一只蝌蚪在不停的游动,摆动着长长的尾巴,向更深更广的水域游去,游向了另一片天地、另一个世界,游进了美好的夏天。

清晨,浓厚的白雾稀薄起来,渐渐散去,城市高大的身影隐约可见,无数双腿在冬装的包裹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晃动。他醒来,艰难的睁开眼睛,病疼使他无力支撑起自己羸弱的躯体。从人们嘴中吐出的白气清晰可见,无数白气在阴沉的天空下飘荡,消失在了无形的空气中,就像水融进了水里。

一个年轻的女子俯下身把手中的汉堡包放到了他的眼前,他用朦胧的眼睛看见女子微笑了一下,可他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他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在远去,越来越模糊,他听见她有力的脚步声在远去,越来越微弱。远去的背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像漂浮在空中的分子,凝聚在他的视网膜上。“女人是上帝。”这几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微微的吐了出来。“上帝已经远去,可上帝就在我们身边。”

填饱肚子的食物还在冒着热气,可他堵塞的鼻子无法嗅到丁点儿香味。一只发黑干枯的手露了出来,吃力的把食物送到了嘴边,生命还得延续。生命正在延续,冬天已经来到,长夜将至,冬天还很漫长。

“诗人不一定是对的,诗人也会出错。”他喃喃的说道,吃力的咀嚼起延续生命的食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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