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有力

“铿锵有力”，我对这4个字差不多可以说有些过敏，因为它描述的是人的声音，更应该是正常的男人的声音，宏亮，悦耳，有精神气，有感染力，有震撼力，号召力；而我，在终其一生的记忆里，我几乎从来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不知这是不是一个特例，所以我一直怀疑我声音很不正常，声音有气无力，才是我的主要特征，“铿锵有力”这4个字让我很是自愧。我自从14岁那场胸闷病爆发之后几十年，吸气困难从来就不曾离开我，以前很多年里相当严重，胸口总像压着一块石板，晚上仰躺着那姿势胸闷就更为明显。一个长期自感呼吸不畅的人，声音还能正常吗？人的声音产生的动力就呼吸啊，没有正常的呼吸，必然就没有正常的声音，这太好理解了。

上面是我几十年的自我感觉，自我分析和推论，我差不多为我这身体问题求证了整整一生，到现在还没有结果。不错，有病就该找医生，谁不知道？可是我以前找过几十丶上百位医生，特别是西医，他们必定是众口一词，说我是心理病，说我的胸闷病是自己想出来的。我觉得只是他们水平有限，说不出所以然，就这么说简单些。中医更是说的云里雾里，听不懂。所以近30年里我几乎再没为胸闷病找医生，宁可硬扛，宁可自己胡思乱想。

表面上看，从1974年初次犯病至今已经过去48年之久，如果我一直真像自我感觉的有比较严重的病恙，一般地讲，到如今我身体早该垮掉了，甚至人早死了，可是我依然还活得好好的，在别人眼里我也没有明显的病态。那么，西医们的判断丶说我是思想因素导致身体不适，也就是神经官能症是正确的了？我应该老实承认了？

哎，“铿锵有力”都扯不见了。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呼吸病，或者说我的吸气困难是否客观，声音的质量，声音的特征是最好判断的。见过不少生命垂危丶呼吸衰竭的人，我对他们说话的样子印象非常深刻，就是，他们全都声音微弱，细如游丝，气喘吁吁。可是许多年前我对自己说话的声音向来听不清楚，也就是我几乎不晓得我的声音是什么样子。但是，近7，8年来玩智能手机，要录下自己的声音非常简单，我试过多次，我声音还是和别人有明显不同，明显地气息不连贯，出气的冲力不够，低弱无力，和“铿锵有力”的状态恰好相反。最近几年还是我一生里最好的状态，都这样。还总记得，1987年那年在那只有4个老师的教学点上，有个姓胡的比我年轻几岁的同事，有天晚上，他偷偷地把我们同寝室的3个男的谈笑聊天用录音机录下来了，然后放出来，啊呀，我的声音非常地奇异，完全呈现出一派垂死之状，还有其他的难以形容的古怪特征，与正常的“铿锵有力，悦耳动听”差之万里。太不美了，太丑陋了！我当时暗自羞愧，我怎么这样的嗓子？当时我还没往呼吸病上想。若干年后我才想起来了，这个足以证明，我的吸气困难症比铁打的还要客观！说什么我就是自己想出来的病，这纯粹是不学无术的医生们乱下结论。

其实在我的自我感觉里，100个字的文章，我都不能正常地顺畅地朗读出来，更不用说能“铿锵有力”，我每一秒钟都感到氧气不够。我40多年从事教学工作，就呼吸这一块来说，我是时时刻刻在克服困难，痛苦着，只是习惯了，并且知道我不克服又能怎样？难道我辞职算了？还好，总算熬到了退休，并且在漫长的教书生涯里，教学效果也不差，很多时候还挺优秀，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真的。讲课不能做到铿锵有力，是我力不从心，不怪我啊。

事实上，我见过的医生里，也有高明的，其中有个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姓胡的镇卫生院的老医生，那年他只用几粒药就把我从食物中毒的鬼门关里拉回来了。是他，曾经有一次跟我说，“哎，你说话的声音明显有问题，像爆竹或收音机受潮发出的响声”，这就对了嘛，这就是高明的医生说的话，和应有的敏感性，他不是喉科医生都听得出来。只是喉科病没有很好的药物，只有消炎消炎，老炎症又消不了。

还有，那年在小报上看到广告，说县人民医院喉科已经新置了纤维气管镜，连忙跑去检查，那姓吴的老医生给我做完检查后，指着报告单上的声带图片说“这里，这里肿了”。又对了嘛。不过他开的药就奇怪了，我拿着这张药单跑到医院外的药店捡药，都说医院里的药贵些嘛，那店员问我“你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啊？”怎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没有，她说这药就是降压药，治心脏病的药。这简直是胡扯！声带有病吃降压药，什么意思？这药当然不要了。

这是20多年前的事。去年我有天查了下百度，说正常人吃降压药，可以把人吃死！你说，这姓吴的老家伙坏不坏！从那之后，我几乎再不想找医生了。事实上，又过了不到两年，我再次到县人民医院喉科做纤维气管镜检查，这回是个女医生，她说我喉部（声带）绝对正常，只有一些炎症，这很多人都有，说你的吸气困难与喉科绝对无关。你看，又乱了。同一部纤维镜，两个医生，两个不同的结果。我的症状一直没改变，难道声带肿胀的问题什么时候好了？最好的医学仪器到了差劲的医生手里也白搭，就这么回事。

总之，“铿锵有力”这4个字让我想起了我的吸气困难症，让我更加羡慕他人那时时刻刻的正常呼吸。我什么时候正常了，不用医生说，我只要用自己的手机录一会自己的说话声音就全明白了，铿锵有力，悦耳动听，符合这8个字，我的病就才算全好了，这8个字和“呼吸畅通”4个字在我个人的认知里一直是必然的因果关系。

不过奇怪的是，6年前有一段时间我喜欢上了k歌，每首歌唱得差不多熟了之后我就用手机录下来，嘿，蛮好听的，有的相当优美，和平常说话那声音完全不像一个人的。如果我呼吸完全畅通，相信我会是非常热爱歌唱的，我会经常自我陶醉的，我会唱得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倍。不用说，需要“铿锵有力”的时候我也会是自然而然地做得到。

有时我怀疑，如果我长期坚持唱歌，说不定能治好我的呼吸病呢，但我这人做事从来总是有始无终。

铿锵有力，呼吸畅通，我预感还等5年左右才会实现。目前，只要不太难受，暂时不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