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七律脉络浅析十六

正月崇让宅

李商隐

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迥此徘徊。

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寒花未开。

蝙拂帘旌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

背灯独共余香语，不觉犹歌起夜来。

【注解】

1. 崇让宅：李商隐岳父王茂元在东都洛阳崇让坊的邸宅。

2. 重门：层层的宫殿门或屋门。汉王充《论衡·雷虚》：“王者居重关之内，则天之神宜在隐匿之中。王者居宫室之内，则天亦有太微、紫宫、轩辕、文昌之坐。”唐李嘉祐《送陆士伦宰义兴》诗：“知君日清净，无事掩重关。”明边贡《再送王文熙》诗：“明发不在兹，重关为谁掩。”

3. 徘徊：往返回旋；来回走动。《荀子·礼论》：“今夫大鸟兽则失亡其群匹，越月踰时，则必反铅；过故乡，则必徘徊焉，鸣号焉，踯躅焉，踟蹰焉，然后能去之也。”

4. 帘旌：帘端所缀之布帛。亦泛指帘幕。唐白居易《旧房》诗：“床帷半故帘旌断，仍是初寒欲夜时。”

5. 展转：游移盘桓；流转迁徙。汉蔡邕《饮马长城窟行》：“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后汉书·段颎传》：“颎遂穷追，展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唐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诗之三：“有弟有弟在远方，三人各瘦何人强。生别展转不相见，胡尘暗天道路长。”

6. 窗网：即纱。朱注引程大昌曰：“网户刻为连文，递相属，其形如网。后世有遂直织丝网张之檐窗以网鸟雀者。”

7. 惊猜：惊恐猜疑。唐高适《奉和鹘赋》：“望凤沼而轻举，纷羽族以惊猜。”宋苏辙《次韵沈立少卿白鹿》诗：“白鹿何年养，惊猜未肯驯。”

8. 余香：残留的香气。《西京杂记》卷一：“中设木画屏风……绿熊席。席毛长二尺馀，人眠而拥毛自蔽，望之不能见，坐则没膝，其中杂熏诸香，一坐此席，馀香百日不歇。”

9. 起夜来：古曲名。《乐府诗集》卷七十五〈杂曲歌辞·起夜来〉：“城南断车骑，阁道覆青埃。露华光翠网，月影入兰台。洞房且莫掩，应门或复开。飒飒秋桂响，非君起夜来。”题解引《乐府题》：《起夜来》其辞意犹念畴昔思君之来也。

简译：

崇让宅是李商隐的岳父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在东都洛阳崇礼坊的宅邸，李商隐和妻子王氏曾在此居住。大中五年（851年）王氏病故。大中十一年（857年）李商隐回到洛阳崇让宅，思念亡故的妻子，作了此诗。

庭院深深的崇让宅重门紧锁，深廊迥阁掩映在青苔之中，我在此独自寂寞地徘徊。

还是露重花儿没有开放的时候，看月亮带上了一层光晕，便知道要起风了。

回到屋里，蝙蝠飞来飞去拂动着窗帘，让人辗转难以入眠。而老鼠翻过纱窗的声音更让人惊恐，怀疑是不是妻子的魂灵归来了呀。

转过身去背朝灯走向窗边，妻子的余香犹在，迷蒙间仿佛还像从前那样在和我说话呀，不知不觉地唱起了那首《起夜来》。

脉络浅析：

这首诗是思念亡妻之作，通过对妻子旧时环境的描写，渲染了荒寂凄凉的意境，表达了对亡妻的无比思念之情。

首联写室外境况，用“密锁”和“绿苔”营造了一种荒凉冷寂的意境，用“廊深”、“阁迥”和“徘徊”表达了自己对故物和往事的无限追思。

颔联继续写室外境况，点明了时间是初春时节。抬头望月，月正含晕，俯首看花，花犹未开，一派凄冷景况。这联应该有双关之意，实际是承接了上联的“徘徊”而写，用“月含晕”和“花未开”，双关了和妻子相识时，妻子正是美丽娇羞、含苞待放的青春年华。

颈联承接上联的“风起”转写室内境况，因知风要起故而入室。“展转”意指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惊猜”写出了诗人细腻的心理活动：深夜独坐灯前，思念亡妻，忽然听到鼠翻窗网之声，还以为是妻子来了。

尾联承接上联“妻子来了”之意，写妻子来了，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感觉妻子余香犹在，恍惚中就像之前一样二人在月下的窗前共话。所以，于是不知不觉地低声唱起了《起夜来》。

整首诗景中含情，情中有景。通过对故宅环境的细节描写，和自己外在行为和心理活动的刻画，表达了对妻子的思念之情。虽然是写思但通篇不见思，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无比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