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藤夏令营

这个暑假,天津举办了一个常春藤夏令营,主要针对的是五至十三岁的孩子,为他们提供一个国际化的环境和各种丰富有趣的活动,让他们更有创造力,更有好奇心,更有领导力。

这个夏令营的counselor全是来自美国常春藤名校的学生,因为存在语言障碍,所以需要在天津本地找一些local counselor,来配合他们工作。很荣幸简历通过,成为其中一名成员。

今天是培训的第一天,我们八个人和来自美国的五位成员第一次见面。

Anatol是整个团队的负责人,他为这个项目工作好几年了,因为常春藤夏令营以前只在上海开设,在天津这是第一年,所以将经验丰富的他调过来负责整个培训。据说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夏令营,因为明年他就要去清华读研了。Anatol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人,无论何时见到他,脸上永远挂着巨大无比的笑容,永远活力四射,充满激情。

Alyssa是一个刚读完大二的小姑娘,就像所有被富养的白人女孩一样,她又美又娇,小小的身体,眼前却有着广阔的风景。她去过很多个国家,这回也是第三次来中国,每次都是为了不同的项目。她说明年要去台湾,去台大读一年,然后再回美国继续学业。

Katy是一个中德混血儿,她爸爸虽是中国人,却不会讲汉语,因此学习汉语成了她热切的期望。她主修国际关系和美国历史,去各地最喜欢看的就是不同的博物馆。她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很好奇的女孩,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会认真看着你的眼睛,不时点头赞同。

Victoria精通五国语言,有英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海地语,还有一门我压根记不住名字的小语种。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所以听其讲话有时会有一些困难。她和Katy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随身带一个小本子,在有人说到某个中文词语时,会掏出本子让我们帮忙写下这个词语和拼音,然后自己再对着读几遍。

Tom是一个来自波士顿的男生,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报了这个项目想来中国体验一番。在美国,gap year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就是年轻人在升学前或者毕业后工作前做一次长期的旅行,在步入社会之前体验不同的社会背景和生活方式。中国是他的第一站。

截止目前,一切都很好很顺利,因为我们每个人只需做个自我介绍,然后就是听Anatol讲相关事宜。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每讲完一个点都会问一句,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每次我们这边都鸦雀无声,他们那边会三三两两地提出一些问题。

在讲到公司的注意事项时,其中有一项是说不要和孩子们进行有关宗教和政治的谈话。Victoria担心会不会有孩子问到特朗普,因为她在澳大利亚时,就被小孩问过。于是Anatol看着我们,问道“你们觉得会有小孩问吗?特朗普在中国的影响大吗?”好久了,都没人说话,我实在坐立不安,因为这是他第三次问我们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了,于是就说了句not really,因为中国小孩不怎么关心政治。

那么前两次为什么没人回答呢,因为他第一次问的是,“就你们的经验而言,在中国教小孩还有那些需要注意的呢?”,大家没什么话可说是因为他刚自己讲了很多需要注意的点,基本都涵盖了,我们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了。但是,明明都知道是这个原因,又没有人开口说,就一直僵着,后来他说好那我们待会儿再说这个。

第二个问题是“就中国家长而言,他们最不希望孩子在夏令营学到什么呢?”又是良久,无人开口。正当我想到一个答案时,他说“好,那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说。”

所以你看,中国学生总是过于内敛,惮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面对一群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时,更是没有信心开口,或者是在你想好打算开口时,在对方的计算概念中,这个反射弧已经过长了。

还有,当讲者讲完话,问听众有没有什么问题时,中国学生举手的寥寥无几。我以前想过为什么,是我们真的提不出问题吗?是我们真的就完全懂了吗?应该都不是,是我们怕自己提的问题在别人眼里很傻。我不知道这个猜想对不对,但至少我是这样的,我害怕自己提的问题没有水平,显得很傻,那就索性不开口了。

但美国学生不同,他们只在乎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会去在意别人的评价。今天Anatol说完时间安排之后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你想,时间安排嘛,能有什么问题,照着计划做就行了呗。但是Victoria问道“孩子们有吃零食的时间吗?”,表情严肃坦然,Anatol也认真地做了回答,探讨了一下零食时间的安排计划。

我在想,如果是我,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吗?首先我不会想到这儿,其次就算想到了我也不会开口,因为我觉得好傻。就这样,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我以“是不是有点傻”的理由埋在了心里。可其实,当你真正问出那些问题时,是没有人去评价的,没有人关心傻不傻,他们只会想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还有一件事情,Katy提出,鉴于总共四五个counselor一起负责一组学生,那么大家的权力应该怎么平衡呢?

Anatol说去年在上海的夏令营中,是美国的counselor领导,中方的辅助,但是他希望今年不要再是这种模式了,因为大家来到这里,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想有更多的参与感,有更多的主导权。所以他想听听我们的意见。

不出所料,又是没人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在中国,同龄人之间一涉及到“权力分割”就很敏感了,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同时呢,在我们心里,他们才是来教小孩子那些活动的,我们的职责本来就是进行辅助,保证他们和孩子们的顺利交流啊,我们并不想获得主导权,所以,这样的“权力分割”似乎并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心甘情愿的,理所当然的只想做一个辅助者的角色,但是他们完全get不到。

这些各种各样的差别,还有他们讨论事情的方式,以及惯用的语言,都让我强烈感受到了cultural clash,这仅仅是第一天,我们还要一起培训四天,再同孩子们共同度过两周,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只知道,现在若有人问我,最应该教给小孩子什么?我可能会说: 看着他,信任他,鼓励他,问,“宝贝你是怎么想的?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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